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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维良也才十八岁，听完这里终于撑不住腿软了一软，幸好旁边的部曲及时扶住他，才没在水匪前出丑。
“年过五旬的老人”、“不满十岁的幼童”这两个条件限得死，但“贫苦无依的穷人”的范围可太广了。譬如船上的几十名船工，哪个不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他们在水上讨生活，都知道水匪的“三杀三不杀”，而且从没听说陈焕的手下违背过这个规矩，一个个自然不肯卖命抗敌，甚至还有船工准备等水匪杀上来就投敌。
客船上已经开始乱了，有人慌不择路去跳河，但一下水就全被周围小舟上的水匪抓住。
见此情形，大匪船上的布衣汉子面上露出轻松之色，一支火箭却从后方破空而来，擦过面具男人的肩头，“当”一声钉在桅杆上！
匪船上众人骇然回头，才发现河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出了数十艘梭形船！今夜前半夜好风物，后半夜却云遮月，这种梭船在水上行动极快，又通体漆成乌黑与夜色一体，连船上的人也全穿着黑衣服，若不是有人射了这一箭，恐怕匪众们还要过一会才能发现。
而最前的那艘梭船上，刘瑕点燃一支火箭，侧头搭弓，燃烧的箭尖重新对准了匪船。
有眼尖的水匪叫道：“黑梭船！是云麾卫！”
布衣汉子扶住面具男人，忙发号施令：“快，上前面的客船，抓那些士族做人质！”他话音才落，横在水面的拦江索突然沉下水，靠近芦苇荡的一艘小舟上，一名水匪咽喉中箭栽进水里，随即有清朗的少年音色慌忙大叫：“有叛徒！”又有一个匪徒中箭落水。
这一番变故突如其来，客船上的一名世家子猛然醒神，他厉声喝道：“等死吗？还不开船！”
船工们见情况有变，立刻冲去开船。
双桃渡前已经乱成一锅粥。
水匪们眼睁睁看着自家的拦江索沉了，分不清到底哪艘小舟哪些人是内鬼，抓士族已经差一步，先逃命要紧；黑梭船上的云麾卫不管什么叛徒不叛徒，他们装备精良、人多势众，只紧追匪徒不放；大客船上各家的部曲缓过劲来，开始痛打落水狗。
元昭跟元寅、元申还是藏在芦苇荡里。
刚刚那条拦江索是元申扔下水的，那声“有叛徒”是元昭喊的，栽下水的两名水匪则是元寅用手弩射的。虽然现在云麾卫占了上风，但他们这小船跟水匪的船长得一样，元昭想等打得差不多了再出去，免得被当成同伙一箭射了。
三个人划着小船在芦苇荡里钻来钻去，船右侧的水里忽然冒出个人头，他伸出双手按上船沿，手上一撑就要爬上船。元昭正好站在右侧，看见有人爬船吓了一跳，立刻要把那家伙踹下去，那人却十分敏捷有力，抬手一抓扣住元昭小腿一丢，元昭站立不稳，“哎”了一声，当即被摔个跟头跌进船篷！
一名布衣汉子跳上船站稳，抹一把脸上的水，恼火地喝道：“狗东西，看清楚了再——”末一个字被他吞回喉咙里。
在他对面，元寅跟元申同时架着手弩对准他的头，元昭从船篷里爬出来，揉揉自己背上新撞出的淤青，嘶了一口气。
那布衣汉子立刻察觉到不对，他眼神颇毒，瞧出三人中元昭是主，果断“扑通”一声对着元昭跪下，喊道：“郎君饶命！”
这汉子刚刚替陈焕说了好一阵话，元昭听他声音耳熟，脑子灵光一闪，脱口道：“是你！”
那汉子马上说：“不是我！”
元昭眯起眼打量这汉子，他一身褐色布衣完全湿透，虽然努力佝偻，仍然能看出高大身材，他神情卑怯畏畏缩缩，但细看五官其实说得上相当端正。
元昭打量完想了想，说：“不管是不是，先把他绑了。”元寅应了一声，从船篷中取出绳子把这汉子五花大绑，这人知道元申手里的小弩厉害，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等绑完布衣汉子，三人准备再划船换个地方，元昭忽听“沙”一声响，竟是一支火箭射入身旁的芦苇丛中，这时节苇叶干枯芦花易燃，身边的芦苇顿时“噼噼啪啪”地烧起来！夜里还有风助火，要不了多久就能烧起一大片！
这一手着实狠，人要是再躲在芦苇荡里，不被烧死也要被熏死。
“快出去快出去！”那布衣汉子躺在船板上惨叫起来。
元昭的袖子被烧着了一角，他一边趴在船边把袖子浸水，一边没好气地道：“这还要你说？”元申跟元寅已经抓起船桨奋力划船。
芦苇丛中火势虽猛，到底不及他们跑得快，在这一片芦苇荡烧起来之前，小船顺利划入河道，但正撞上数艘黑梭船。
燃烧的芦花借风而起，迅速在风中化为黑烟。
刘瑕站在船头，身后的黑梭船上的数十名云麾卫，都是一身黑色轻甲，外罩同色披风，只有手中泛出银光。而刘瑕手握一把重弓，弓弦上着燃烧的火箭，火光照亮他半张面庞，白皙的肌肤上沾着少许血点，衬得此人俊美也极，煞似修罗。
“又是你？”刘瑕扬起眉，移开对准元昭的箭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