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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周唯心情又好了一点。
他把座位稍稍后仰,舒服地靠在上面,扭头去看开车的武文殊。
武文殊专注开车,他专注看他。
一张棱角分明,立体消瘦的脸,睫毛不长,也不是双眼皮,眼睛却长得分外漂亮,鼻梁高而挺,是他面部最突出的地方,嘴唇很薄,嘴角略微下垂,搭配在一起,整个线条散发出浑然天成的冷色调,让人不自觉地过目不忘,肃然起敬。
周唯承认这张脸帅是够帅,却不怎么讨喜,可即便如此,他就是觉得……好看。
离这个人足够近,身上那股特有的烟草味缓缓飘散过来,让他心猿意马,心弦撩动……
“你看我干什么?”沉沉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周唯回过神,调直座椅,把身体坐正:“看你丑啊,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还丑的。”
又是那种特别淡然的笑,把武文殊的反应偷偷瞧进眼里,周唯觉得这个冰山脸要是正经八百地笑一次一定春风拂煦,温暖怡人。
他心情大好,指数满格:“你车上为什么这么多医疗救护的东西?你老受伤?”
“我喜欢柔道,经常去练,难免……”突然,车载电话骤然响起,屏幕上“小武”两个字不断闪烁。
武文殊没有接起来,却也不挂断,就让它那么一声连着一声,响得没完没了。
不知为何,每响一声,周唯的心里就焦躁一分。
到后来,铃声听在他耳朵里好似用勺子剐蹭锅底,激起他一阵阵不适的生理反应。
从始至终武文殊那边没什么反应,或者说他是有,他也难受,却当着周唯的面强忍,当铃声自动断掉后又再次响起,他再忍不住,拿过车上的烟,摁着方向盘点火……
周唯心里一股火腾地升起来,不管不顾地一把夺过来:“开车抽烟,你不要命了?!”
动作猝不及防,武文殊僵在那儿,手拿打火机,错愕地看他。
正当此时,第三遍铃声响起。
武文殊想要做什么,却被周唯抢先摁断,至此,车里消停了。
一个打轮,车子停在路边。
这个人急了:“你他妈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干什么你自己知道吗?!”周唯梗着脖子嚷嚷:“要么接,要么挂,磨叽什么。”
武文殊什么也说不出来,瞪他,粗重地呼吸。
“这么长时间你没放下他,是不是就放不下了?”问这话时周唯心里一阵泛酸,他不去想这个,投入感情地问:“你就不能放手吗?他心里没你,你别再付出,别再傻下去行吗?”
“你管得着吗。”武文殊冷然一笑:“你算老几,什么东西啊。”
后背僵直,有什么东西直戳进心脏刺得突突地疼,周唯嘴里的话不过脑子地往外冲:“你以为我想管?!你他妈别哭啊!!树下哭得那么惨是几个意思?!”
话一出口,他赶紧捂上嘴巴。
懊悔得只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哪有人用自己做的梦教训别人。
武文殊却比他还要惊诧,他激动地大喊:“你怎么会知道?!”
这回,两个人全惊了。
周唯直勾勾地看他,想要一眼望穿,望进他心里:“你……你真的……哭过?”
对方眼中除了震惊之外就是滔天的敌意,他从后槽牙狠狠挤出几个字:“你他妈跟踪我。”
“不是不是!!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我只是……”周唯望向他的眼睛:“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哭得特别厉害。”
武文殊根本不信,或者说跟信不信没关系,他没有时间去想这个解释的合理性,他就好像被周唯用一把刀活生生剥皮剔骨,将最不愿意袒露人前的东西拿出来观赏,他受不了在他面前如此赤裸,无一丝遮挂……而对方的眼神却又像一架高速运转的透视仪,要把他极力掩藏最真实的一面完全穿透。
“下车。”他说。
周唯惊讶地看向车窗外,离他的小区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如果徒步要走一个来小时。
“现在半夜三点,外面零下好几度,我只穿了一件衬衣……”
“我让你下车。”武文殊冷言。
周唯鼻子酸辣,眼中湿气弥漫,他强压下心中的难受,冷笑一声,去开车门。
屁股刚离开座椅,车门打开一条缝,却又被武文殊强行拽回来,他关上门,一脚油门,车子嗡地一声飞驰而去。
周唯赶紧扣上安全带,心悬在嗓子眼。
看着时速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往上攀升,他紧张得寒毛乍立,无论这件事是碰巧偶然,还是真的出现灵异,他知道他触了这个人的逆鳞,越过他的底线。
周唯心脏跳动猛烈,呼吸愈发困难……
之后他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直不安地注视对方,直到拐进“幸福小区”的入口。
拉上手刹,打开双闪。
武文殊的声音冰冷透骨:“下去。”
“啊……好,”周唯赶紧下车,突然想起来:“那……你的领带,我洗好了怎么还……”
“扔了。”说完,他发动引擎,开出小区。
看着车后幽幽的尾灯消失在漆黑的暗夜中,周唯心里一阵不舒服,他觉得手,胳膊,胸`脯,腿……哪哪都疼,跟散了架一样。
拖着万斤重的腿,他挨到宿舍,正与厨房喝水的秦笑笑撞个正着。
他本想躲着他们,却被秦笑笑一嗓子喊得鸡飞狗跳。
打开客厅的灯,下一秒他的脸让两个人全都炸了锅。
“这谁啊?!下手这么狠!我`操`他姥姥个祖奶奶。”秦笑笑爆出粗口,心疼地为周唯擦洗上药:“每次半夜回来都受伤,下次给你开宵禁,十点前必须回家。”
陈力生也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我服你了!这还是衣服吗?!又是血又是泥,都扔了,这……这什么?!”他拿起一条带血的领带晃悠。
显然这和周唯身上的衣服风格不符,两人狐疑地对望,看向他。
周唯赶紧抢过来,结舌:“啊……这是我一朋友的,不能扔,得还给他,”他不好意思地冲他们笑:“我真没事,都是皮外伤,过两天就好,抱歉啊,这么晚还把你们给吵醒。”
秦笑笑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条领带,收拾医药物品,对周唯重重叹口气:“你啊,多爱护爱护自己,你都不疼你自己还能指望别人疼你?”说完,拉着傻头傻脑的陈力生关门离开。
屋子一下子静下来。
周唯拿着领带啪嗒一声平躺在床上,举着它,上面深色的暗纹已经被血染得乱七八糟,慢慢地把它放在鼻间,除了血味还能闻到武文殊身上那股浓烈的烟草味,闭上眼,眼前是牵起嘴角淡淡在笑的武文殊,是大雨滂沱下哭得心疼的武文殊,他翻个身,睡意铺天盖地,就这么抱着一条肮脏的领带沉沉睡去。
月影星稀,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