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经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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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罕见的雪夜,绍吴推着自行车,一步一步走回家。
当天晚上,他又发烧了。
也许是之前的感冒没好干净,风雪一吹,受了凉,绍吴直接烧到38.8度。吃了退烧药,绍吴缩在被窝里细细地打颤。其实这次发烧度数并不算很高,但绍吴感觉大脑意外地模糊,好像脑仁儿被烧热了,记忆里的画面一闪一闪,过幻灯片似的。都说人将死之时,头脑中会迅速掠过往昔的种种记忆,绍吴倒不担心自己要挂了,他只是觉得火烧火燎地难受,为什么,为什么他头脑中反复闪现的画面,除了和男人热吻的王宇君,就是趴在课桌上神游太虚的杨书逸?
还是热,从脚底一路热到后脑勺,历史老师讲古代有种酷刑是,命令囚犯踩在一块铁板上,铁板下烧火,随着火势的增大,囚犯从双足并立,到两脚轮换站立,最终脚底皮开肉绽,囚犯如跳舞般在铁板上拼尽全力地跳跃,而观赏者以此为乐。绍吴觉得自己好像这囚犯,太烫了,他蜷起身体,恍惚中甚至忘了身上的被子,他只想掩盖隆起的那处。为什么,为什么会隆起,为什么隆起的时候他想的都是,都是杨书逸的脸。囚犯的两足皮开肉绽,绍吴的意识撕裂成两半,一半“同性恋”,一半“杨书逸”。
“幺儿,幺儿好点了吗?”老妈焦急地问。
“……”
“再量一下.体温?”
“他不是才吃了退烧药吗哪有这么快!”
爸妈都守在床前,绍吴含糊道:“我没事。”
他的脸缩在被子里,声音是沙哑的,幸好他们都没发现——绍吴已经满脸是泪。大概生病了就比较矫情吧?绍吴这样安慰自己。可那处还硬得发疼,他狼狈地夹紧腿,眼泪又涌出来。这都是因为杨逸的修长结实的手臂,杨书逸的手心的薄茧,杨逸的所有,所有。今夕何夕呢?他活了十七年总算见到情.欲的模样,原来情.欲不是一种冲动,情.欲只是一张脸,麦色肌肤,明亮的眼睛总是半垂着,没有表情,如佛陀俯视众生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爱,那张脸多么干净,却可以逼出他的情.欲,审判他的爱意。
一夜混沌,绍吴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再醒来,也不知是几点,因为下雪的缘故,从窗帘的缝隙望出去,能看见夜空一片白亮。烧已经退了,汗也发过,绍吴感觉四肢软绵绵的,像跑了场一千米。
他的心绪出奇地宁静,一夜之间,他似乎明白了一切。
原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无非是,王宇君和平头男人接吻时,他多希望,接吻的是他和杨书逸。
他明白了,承认了。
周一早上,绍吴喝一碗小米粥,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他们的考场是按上次月考的成绩排的,因此绍吴在第一考场,杨书逸在第二考场——毕竟只有一个文科班。可气的是学校把唯二两个文科考场分到了不同楼层,一个是为了维持考场纪律。绍吴还在低烧,糊里糊涂的,就把这一天半考过去了。他的文综卷子甚至没做完,作文好像也跑题了,数学则直接空了最后一道大题。
英语是最后一场,交上答题卡,把涂卡笔装进笔袋,监考老师在讲台上数卷子,学生们已经长吁一口气,叽叽喳喳聊起天来,最后那道阅读好难,听力也太快了吧,明天出去逛逛吗?绍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他知道考砸了,但顾不上这么多——实在太累了。
考完试大家就能直接回家,陆续有同学走出教室,三三两两的,都挺兴奋,反正距离公布分数还早呢。绍吴仍趴在桌子上,他想见杨书逸,但是不敢去找他,现在,一切都已经不一样。杨书逸大概也回家了吧?哦,或者,去网吧了。
“绍吴,”是朱菁菁,“你没事吧?”
“没事……”
“唔,杨书逸是不是等你呢。”
绍吴的眼睛蓦地睁开。
他抬头,就看见杨书逸站在考场门口,笑着冲他扬了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