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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能做什么?”
殷承钰跪直身子,望向陛下探究的目光,吐出三个字“英国公”。
陛下微微吸口气。
陛下坐在高位,对勋贵与文官之间的矛盾看得清清楚楚,小打小闹陛下都不当回事,可若是闹到文武失调伤及国本,陛下肯定不容。瓦刺来朝,陛下难免还要倚靠英国公,所以当下英国公的长孙,肯定不能有失,可陛下不便出面,毕竟恩宠过重更容易引发文官心底的不平和反抗。
祁王身份够尊贵,又没有实权,是两派之间最好的润滑。
陛下摸着题本的封面,神情阴沉莫测,忽然嗤笑道:“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朕问你,太后与朕,你站在谁那边?”
这个问题尖锐得很,把殷承钰以往打太极的模式完全打乱,陛下钻起牛角尖,偏要殷承钰选一边。
殷承钰避而不答道:“陛下,恕臣直言,太后从来都站在陛下这边。”
陛下神情忽然危险起来,殿内的小侍从都因突然降下来的冷空气打了一个战栗,他们一致以为祁王说错话了。
按照往日殷承钰和稀泥的标准,她的确说错话了,可是她夹在太后与陛下之间,不破不立,与其选一边,不如隐秘劝和。
陛下殷承钧眯着眼睛打量着他这位便宜“小弟”,虽然身量不足,可是披上亲王常服,也能撑出几分皇家的贵气和男儿的硬气,剥去以往谨小慎微的刻板印象,陛下发现祁王也称得上从容大气、应对得体,与朝中臣子奏对并无分别。
恍惚间,陛下觉得此时的殷承钰与少年燕晟还有几分神似。
那时候他不过八岁稚儿,恰逢燕晟外放为官后第一次回京述职,父皇世宗兴奋得很,命人在染翠亭摆酒设宴,让燕晟与小太子第一次见个面。
现在看来,世宗是有意让当年的小太子拜燕晟为师的。
酒宴之间,君臣谈到蛮子年年“打谷草”,大同与宣府两地百姓不堪其忧,世宗大概喝上了头,突然掉过头问已经百无聊赖但还勉强支撑的小太子:“如有外敌犯我大梁,尔当如何?”
小太子终于等到发挥的机会,豪情万丈地说道:“孤当效仿父皇,率军亲征,捣其巢穴,毁其供奉,灭其子嗣,以扬我大梁之威!”
世宗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敲,大叫一声“好”,还借着酒劲将皇袍脱下来,披到小太子身上,赞道:“不愧太祖子孙。”
小太子得到父皇的认可,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可这边父子其乐融融,燕晟那边放下酒杯,跪下谏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之重,非一城一池的得失可衡量,臣请太子深思。”
一言出,四下寂静无声,小太子气得眼睛都红了,要不是被世宗抱着他,就要拔剑砍燕晟这个不识趣的小古板。
世宗大概也觉得燕晟扫兴,半晌不言,燕晟便闷声跪在冷冰冰的地砖上,那人虽然跪着却跟坐着一般从容,尤其那不屈的脊背,如挺拔的松柏,冰霜越是欺压,他反而越是挺立。
世宗最后叹了口气道:“卿之倔强,一如初见,罢了,今日的宴,散了。”
说罢,世宗就走了,一路搭着小太子的肩膀,不许小太子回头,可是就算他不回头他也知道燕晟必定还跪在那里,那傲然的身姿与染翠亭的苍竹融为一体……
那是燕晟最后一次死谏先帝,因为先帝第二年就过世了。
陛下回神,记忆中那恍惚的人影竟然与眼前人重合,心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怒火、也有酸涩。
半晌,陛下说道:“你既然敢这么说,那你就去告诉太后,瓦刺来朝,朕绝不循旧例打赏这群虎狼,想赖在京师不走,门都没有!”
陛下怒目大睁,凶光毕现,此情此态,与当年扬言亲征的小太子,没有半分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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