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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清香从喉咙渗到全身,一个浅浅的酒窝在她左颊浮现。
……
……
6子逸从宁殇处拿到了灵药和丹丸,闭关七天七夜,强行提前突破夺天。
然而他的修为仍显得虚浮,真气固然可以强行提升,境界感悟却还有欠缺。
但他没有更多时间了,他必须尽快跟随宁小前辈启程,前往雪域苍阑。
他只得备了大量天材地宝准备在途中继续巩固修为,以免未来留下隐患。
6家离开了隐南陵的山林,举族迁徙入世,在京华城内能够得到大冥官方的一些庇护,以躲避阴阳涧不知何时到来的报复。
6子逸辞行的时候,6清和将6家唯一一枚须弥石残片交给了6子逸,里面装着6家数代积累下来的法器与财富。
6清和显然是将整个家族的根基都作为赌注压在了6子逸身上。
他给出了整个6家的资源,也希望6子逸能够带回更多惊喜。
而6子逸苦笑着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他原本只是个厌倦安逸喜欢热闹得激进青年,而今6家如他所愿入世了,家族却要彻底隐匿。
如果他不能出人头地成长到能与阴阳涧对抗一番的程度,6家就要从衰微到没落再到灭亡。
他忽而对入世有了恶感。
原来自古就没有安逸的世界,只有想要逃避的人。
6家隐世逃了几百年,却终究躲不过这一劫。
……
……
阳春冠江南,烟柳绝京华。
这一日京华城送走了一行五人,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座城里将不再有年轻天真的6大长老,不再有天杀的年轻一代第一人,不再有生着黑痣的少女掌柜,也不再有敲碗唱歌儿的少年乞丐。
他们离开东南凡世启程了,也许有朝一日凯旋归来,也许他们就这样消失好似不曾存在。
他们的痕迹会因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只有守望者还日复一日地等待,比如6家,比如风满楼的卷伙计毛旺财,比如尘缘轩的白衣夫妻,比如无名山洞里病弱的青蛇。
“我们要从东南走到西北,八千里路,大概要走一个多月。我建议沿着长江逆流而上,走到中段再北上阳城,通过金桥传送抵达昆仑。”
宁殇倚在马车上懒洋洋地道。马车自然是6家提供的,相当宽敞,拉车的马都有一丝妖兽血脉,可以支持长途跋涉。
路线是宁殇和风流儿拟定的,京华城在长江下游沿岸,从此道走出凡事直接进入地广人稀的区域,可以避开修行者密集的所在。
“这一路虽然尽可能绕过各方势力的眼线,但有两处是无论如何躲不开的。一个是与阴阳涧交好的幽谷,一个是枢纽阳城。”宁殇补充道,“这两处均要盘查过路修行者,可能要经历战斗。”
长江波澜壮阔,此时又是温度上升的节气,显得愈苍茫,似隔开了彼此两个世界。事实也确如此,长江割开了凡俗与修行界,此岸安居乐业,彼岸厮杀流血。
一行人弃了马,将车棚稍作改装,制成简易小舟漂上长江。
“宁殇,我们合作有七年多了,你才敢露出脸来,真让本姑娘失望。”
自从宁殇在风满楼一战摘去了白玉面具,风流儿总显得阴阳怪气。
她修行星宿推演之道,时机不到绝不入世,故虽知道宁殇在京华的一切所作所为,唯独不知其真实容貌。
宁殇则是为防备她在上界的势力。当年孟旨于十万界通缉他,所用的天道画像足以辨认出他百年后的样貌,宁殇可以在炎黄域肆无忌惮,却绝不会在上界势力前露脸。
直到此次决定与风流儿合作,宁殇才摘去面具以真面目面对风流儿,
所以这七年来风流儿暗中推算宁殇数次均以无果收场,自然有些不顺气。
宁殇懒懒地拔了一根水草在少女眼前摇晃道:“那姐姐您呢?顶着这样七颗痣在凡俗域界当然没问题,若是在上位域界,您早该被圣人抢着收徒了吧?”
风流儿满不在乎地笑起来,七颗黑痣一枚酒窝迎着波光分外灿烂。
“你以为本姑娘愿意张这样丑吗?非我不愿,是不能也。”她指了指天空,神秘兮兮地说:“有人看着的。”
宁殇借坡就下:“那你也别怨我瞒着你,”他学着风流儿小女儿气地向上翘了个兰花指,“非我不愿,实不能也,有人看着的,而且还是大仇家。”
宁殇说得轻描淡写,风流儿却沉默下来,她隐隐猜到宁殇童年有变故,否则绝不至于孑然一身流浪下界。
他城府深戒心重,他嗜杀他冷漠生死。风流儿观尽人间悲欢,自然理解这其中深埋的疲惫。
宁殇饶有兴趣地看着风流儿小脸上一闪而逝的叹惋,低声问道:“你觉得我可怜?”
风流儿一愣,以为自己伤了少年的自尊心,正想解释两句,却听宁殇说道:“我的情况你知道,你家有没有轮回真君?你要是真觉着我可怜就帮帮我……哎!”
风流儿拂袖起身,冷笑说道:“宁殇,你是自污血脉断绝修行路的,如何称得上可怜?”
宁殇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有点委屈:“我招你惹你了?”
“你和那个人有交情,他不帮你吗?”
她说的是麟离。宁殇苦笑道:“麟公子如今落帔的凤凰不如鸡,自己伤势还恢复不了,哪顾得上我?”
风流儿问道:“你去昆仑雪域,是想撞大运吧?”
宁殇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吧。
风流儿淡淡道:“以你承天境的修为,就算你已然百脉通达丹田洞开,没有真气,一旦你与阴阳涧的夺天高手打起来,你有很大可能性会落败身死。”
“横竖都是死,本公子不去白不去。”宁殇轻笑道,“这就是命。”
风流儿低头俯视着宁殇,看到他头里夹杂的几缕白色,忽然问道:“你还剩多少寿元?”凭她的眼力足以察觉宁殇的异样。
宁殇苦笑道:“大概一年多。如果不能突破九天延寿,我活不过十八岁。”
“活该。”风流儿偏开头轻声说道,宁殇看不见她的表情。
宁殇笑了笑,取出他的白玉面具,远远地扔进了长江水里。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宁殇轻声说道,“这是很沧桑的一句话,年轻人很难体会,但我想我是明白的。”
他看着温润白玉瞬间被浪花吞没,心中有万丈豪情汹涌澎湃,更胜过这滔滔江水。
纵是米粒之珠,也欲释放光华;纵是灰飞烟灭,也要飞蛾扑火;纵是万箭穿心,也应谈笑江湖;纵是微末尘埃,也敢质问苍穹!
他要质问,质问东君,质问天道,质问那不可想象的圣道之上,质问天地不仁圣人不义,质问因果命运,为何如此?
他仿佛不在乎生死,又或者要为了生而不惜去死。这似乎极为矛盾,却是对天命最激烈的反抗与挣扎!
他起身长笑道:
“逝者如斯夫,吾命将休矣!”
天地静默,唯有少年笑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