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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宫城地势低洼,哪怕不是阴雨天气也十分潮湿。遭遇暴雨,全长安的积水都好像要灌涌过来。因为潮冷难捱,女皇对旧宫城的厌恶这几年愈盛。
这厌恶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大约是从某个夜晚开始的,频繁的同一主题的梦,像深宫中的恶魔,纠缠不休。宫人们总讲在这高墙之内很少有安眠之人,心中有贪欲有恶毒或有惧怕有懊恼,又怎可能睡得好?于是将罪过全推给了天冷地潮上天不悯,让将作大匠想方设法去高地建一座新宫城,好像从此便可高枕酣睡,不必再被愁扰。
如此冠冕,说白了却只是想要逃避而已。
李淳一在殿外站了一站,天地之间白光刺目,周围鼓满了风,她正要沿阶梯而下时,却有内侍报道:“元都督到!”循声瞥去只得一高大模糊的身影,虽看不清脸,但李淳一知道那便是太女李乘风的丈夫元信。
元信回朝是例常汇报,同时也是与太女李乘风“培养感情”。李淳一几乎未见过他,印象中只记得他英气十足不苟言笑,是看起来很不好惹的角色。
她没有停留,更不打算同他打招呼,只低头佯作未见地匆匆下了阶梯。
耗时已久的制科举终于告一段落,她也回家好好洗漱睡了一番,次日醒来后看到前来送饭的宋珍,这才想起了生病的宗亭。
以她的立场,并不适合登门慰问,于是沉默吃完饭,抬头一本正经与宋珍道:“给相公送张符箓去,就讲可以保他身体康健。”言罢将符箓往案上一拍,起身又吩咐道:“我今日要去骊山行宫,午后就走,行装尽快打点好。”
“喏。”宋珍俯身忙拾起那黄澄澄的符箓,揣进袖中飞快地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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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短暂得很,何况李淳一还得在吃饭前带着行李赶到宫城外等候,再随宫里的车驾一道去往昭应城。
日头移至当空,紧挨着东宫的延喜门外停着李淳一的车驾。她撩开帘子闭目晒秋阳,快要睡着时,忽被辚辚车马声吵醒。她探出头一看,却见是南衙卫兵们都出来了,紧接着又看到与元信一道走出来的李乘风。
李乘风显然是来恭送圣驾的,这意味着女皇应当快到了,李淳一遂赶紧下车。可她才刚下了车驾,便被李乘风倏地握住了手臂,李乘风偏头看她,笑着道:“陛下还未出来,何必这样着急。”她说着和颜悦色地拍了拍她肩头:“有褶子。”
自殷舍人一事之后,李乘风收敛了许多,御史台对她的攻击也明显少了。这阵子李淳一在前面为制科奔走,她却窝在东宫颐养身体,摆了无争的姿态,过得十分闲适。
元信站在不远处,只偶尔朝这边瞥上一眼。因常年分居,李乘风对这个丈夫的态度向来不冷不热,对她而言,这桩婚姻也仅仅是政治结盟罢了。哪怕元信再好再威风凛凛,她也不会放太多私心在他身上,盟友关系不该耽溺,感情更应当节制,这是她处世的逻辑。
她与李淳一站得很近,手仍握住对方手臂,却平视前方若无其事地说道:“听闻陛下已做了定夺,向来从不授人的第一等给了贺兰钦,这是要将他抬到什么位置呢?”
她有意泄露制科最后的结果给李淳一,李淳一却心平静和地听着,像个偶人一般不表露意外或欣喜之情。
她见李淳一无甚反应,忽偏头看她,提议道:“将贺兰钦给你如何?”
她话音刚落,宫门内便响起内侍传报声。车舆将至,女皇及皇夫就要到来,诸人齐齐下跪行礼,然李乘风却不着急跪,她握着李淳一手臂不慌不忙续道:“先前那几位你既然都没能看上眼,那曾经朝夕相处过的老师如何呢?制科敕头尚天家幺女,简直绝配,且亦能成为一桩美谈,你说是不是?”
李淳一简促地回了一声“是”,李乘风却仍不松手,她语气不变,但话锋却分明是在警告李淳一:“还有,在前面行事手千万不要伸得太长,姊姊一向以剁旁人的手为乐,这个你是了解的。”
李淳一眼前仿佛又跳出小时候那罐子胳膊肉来,胃里顿时一阵翻涌,而此时李乘风却倏地拽她跪下,迎接刚刚驶出城门的车舆。卫兵也好,即将要跟随女皇一道往行宫去的官员也罢,此时恭迎之辞异口同声地响起,唯有李淳一和李乘风是哑的,李淳一甚至连气也没有喘一口,她平抑下胃液,又在女皇示意众人起身时从容站了起来。
她本是要立刻登车了,然却转过身当着众人的面伸臂拥抱了一下李乘风:“姊姊辛苦,我便先去昭应了。”
寻常人家姊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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