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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年季来到年富身旁,“咱们走吧。”年富点头,“嗯。”年禄卸下腐锈斑斑的门板将虚弱的庸德抬进了江宁城中最有名的医馆弘善馆。坐堂老中医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讳莫如深的将年富请出堂外,“这位公子您要做好思想准备。”
年富蹙眉,“真的药石无救了吗?”老大夫摇头叹息,“太迟了,胸部恶疾蔓延至心脉,气息早就不稳,若然不是心中还有牵绊,此人活不过半个月!”年富将药方交由老中医,“这药方是一位游方郎中所开,他说或许能拖延一段时日。”老中医打开药单,略微扫了一眼,先是一愣,随即仔细研读。年富也不催促,静立一旁等待老中医将药单看完。
看完药单的老中医长长的吁了口气,“公子这药方真是游方郎中所开?”年富点头,“正是!”老中医目露钦佩,“果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公子是遇见贵人了。”年富喜道,“这药单果真有用?”老中医笑道,“药理毒理都能推敲得通,而用量又都恰到好处,能不能对那位公子的病有效,只有等服过药以后才能知晓。”
年富朝着老中医拱手道,“那就劳烦先生看病抓药吧。”老者蹙眉摇头,“药理虽然都通,奈何这上面有几味药世所罕见,非我等这样的医馆所能拥有。”年富急忙问道,“到哪里能抓到这几味药?”老者叹息,“恐怕只有那些显赫豪门之府或是大内御药房中或可珍藏。”年富点头,“先生需要哪几味药,不妨写于纸上。”老中医细眼打量年富,见眼前年轻人气息凝敛,气质雍容,言谈举止更是温文尔雅。身上衣衫虽然净朴,却每每在细节之处极尽奢华,腰间系挂一方玉质温润和田玉便足可窥探此年轻人定然出身高贵,且贵不可言。
唤来年禄,年富将老中医开的药单交予年禄手中,叮嘱道,“把这个交给隐七,让他尽快将药送到江宁府鸿善馆。”年禄接过药单,面露难色,“少爷您是知道的,那隐七只负责传递您与德馨公子之间的信笺,顺带着照顾您的安全,其他的他是一定不会做的!”年富解下腰间满月佩玉,“把这个拿给隐七,就说是德馨公子的命令。”年禄左右查看手中玉佩,的确是极品的和田玉,可是拿这个对付隐七,真的管用?年禄狐疑着走出鸿善医馆。
倚在门外喝酒的年季一直都很好奇“德馨”是何许人,直觉告诉他,定然是与年富一般无二的存在。然而聪明睿智如年季,他是绝不会蠢到想要弄明白这位“德馨”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因为是谁都有逆鳞,年富也一样。就在此时翟永业面带愁色,从里间走了出来,“庸德兄请年大人里面说话。”年富点头,屋内烛光昏暗,倚靠在床榻之上庸德面若死灰,不复当年的风流俊逸。望见年富走了进来,庸德想起身,努力了几回最终任命般颓然倒了下去,“翟兄不肯说实话,我想年兄不会骗我,我——还能活多久?”
年富在桌旁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的竹签,将烧焦的蜡烛芯拨去,昏暗的烛火不再跳动,室内顿时亮堂了不少,于是年富淡然,“不是翟兄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庸德深陷的眼眶里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在我一个将死之人跟前,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年富摇头,“若论病情,你的确时日无多。可是方才的游方郎中给了一贴药,可以换你一年半载或者更多的时间!”
庸德灰暗的眼眸深处刚刚跳跃的希望之火随即淫灭,“纵然能再多活十年,又有何意义。”或许想到在这个世界上再无血脉亲人可以思念,德馨灰败的脸上现出淡淡的死志。颤抖着从贴身的亵衣内掏出一方绢帕,艰难的递于年富跟前,“庸德此生无怨亦无恨,只求年兄将这个交还给他。”年富打开绢帕,一对用相思豆穿成的手链赫然映入眼帘,那颜色红得有些刺眼。
庸德的目光透过病榻,缓缓望向窗外。束缚在窗口的一方夜空中,星辉灿烂,柳叶微拂,时有鸟鸣虫吟,一派静逸安然。庸德虚弱的笑了,“记得他刚进府上的时候,常常独自一人躲在墙角里仰望夜空。那时候的他真的很美,美得让第一次遇见他的我,误以为是位灵秀的女孩子。”庸德黯淡的脸上泛起一丝光泽,他似乎沉浸到那个儿时的梦境里,“一来二去我们便熟悉了。我的额娘是庶母,不得阿玛宠爱,她的院子一向很少有人来探望。而那里却成了我与他儿时最喜欢呆的地方。那里有株相思树,每逢花落籽熟时采下无数相思豆,或结成手链,或串成佛珠,无银两玩耍时便偷偷拿着去前街上典当,到最后能保留下来的就只剩这对手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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