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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的是谁?”我又问。
姜维说了个名字,我只听见过,却并不清楚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说起来那人也是忠心耿耿,此去极其危险,万一司马懿不堪受辱,一怒之下很可能会杀了来使。他这是抱着不归的决心啊。”姜维感叹道。
我冷笑了一声:“我看他不但脑袋会好好的,司马懿还会宴酒款待,以至于他糊里糊涂就把我爹都卖了!”
“这怎么可能!”姜维觉得根本不可思议。
“怎么不可能!”我冷冷道,“司马懿何等人,区区一件女子衣衫,怎么会让他就此出战。”
“就是他能忍,他手下的将领定也难以忍受。”
“那又如何,没有司马懿的将令,他们敢出战吗?况且,司马懿只要修书一封到曹睿处,表明原因,表面上请战,实则安定军心,以曹睿的聪明,定会派使者来安抚,最后定然只是枉费心思。但是……”我烦乱起来,“但是以司马懿的为人他定会扣住来使,宴酒款待,以套取我军营内消息,尤其是我爹的消息。那使者又岂会是司马懿的对手!”
姜维听了,若有所思,却也未能尽信。
那个去魏军营内送女装的使者一直到晚饭过后许久才回来。我爹立刻让他进帐,帐内除了我和姜维之外,费祎也在。
我爹问他情况如何,他如实禀报,说司马拿了女装并不生气,却千里向曹睿请战。果然和我说的一样,姜维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我则面无表情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使者,听他说下去。
当说到司马懿问他“丞相近来身体可好”的时候,我爹脸色一变,问道:“你如何回答?”
那使者还浑然不觉,回答:“小人说‘我家丞相每天都早期晚睡,军中刑法二十军杖以上的事务,都要亲自审理,每天却只吃数升食物。’”
我爹听了脸色煞白,闭了闭眼。
我没忍住,冷哼一声,问他:“那司马懿又怎么说?”
这下那使者才面露难色。一开始嘟囔着不肯说,后来看我死死地盯着他,他才开口说:“司马懿说‘亮将死矣’。”
“大胆!”姜维和费祎异口同声。
“这不是小人说的!是司马懿说的!”那人伏地叩首讨饶。
“算了!”我爹挥了挥手。
那人退了下去。我爹坐在案前,手撑着头,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儿,他对我们挥挥手,说:“你们先都下去休息吧。”
出了营帐,姜维问我,“你是如何知晓,分毫不差?”
“仅是推理而已,伯约你不去细想而已,不然你也会知晓。”我只能这么推说。
第二天见到我爹的时候,我爹给姜维看了一张图纸,让他找人去打造图上的东西,姜维看了眼,似乎没明白,问我爹:“这是何物?”
我凑过去一看,脱口而出:“嗯?诸葛碗?”
这下连我爹都转头来看我:“为何叫诸葛碗?”
我顿时又尴尬了,总不能说以前在武侯祠看到过吧?于是只能含糊着说:“爹您专用的碗当然就叫诸葛碗了。”
还好我爹没有追究下去,如果他再问一句“为何你就知道是我要用呢?”我难保要被逼得去撞墙。
姜维开始之所以没有看出来端倪,只是因为把大腕里面的套碟,当作像茶碗一样垫在碗下的茶碟,当东西打造出来,我把那个套碟放到碗内,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轻轻叹了口气。
我爹现在吃饭已经吃得这样少了,才这样一小碟,却还要瞒着外界,让别人以为他一点事都没有。
而对峙还在持续着。
我可以清楚看见我爹的担忧日益深重,忧军忧国,抱负难申,那更进一步影响了他的健康。中医上说“忧伤肺”,他开始频繁地咳嗽,他安慰我说只是偶染风寒,但农历七月的天气,哪里来的风寒,我也通医理,不会不清楚他的情况。
可是,他依旧我行我素。有时候我甚至有种错觉,觉得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眼中深深镌刻着的不甘与无奈,让人见之不忍。
最终,他还是撑不住了。对峙一百多日,他终于在七月的时候病倒了。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在清晨去巡营,可只走了一半便脸色就变得煞白,我扶着他,赶忙让离得最近的一个小兵去找姜维。
姜维赶过来,把我爹半扶半抬地送回中军帐,一进帐我爹就伏倒案边咳嗽起来,咳得停不下来,我赶忙去冲了甘草茶给他,他喝了几口,把茶杯放到一边,这个时候,我发现,茶杯的边缘上,沾着些许暗红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