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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
楚戈心里清楚,如果自己此时选择站在楚人一边,今后楚家湾就面临无休止的纷争。一是楚家湾地处楚濮两族接触的要冲,二是此次约定还俘之事在濮人里应该也是人尽皆知,如果这批濮人有来无回,濮人这笔账必然也是算在楚家湾和楚戈本人身上。但是楚忍等人占着楚族同族的大义,楚戈也不便完全撕破脸。
楚林等人看向楚戈,待他来做决断。
楚戈不怒反笑,对那赤膊大汉说道:“这位大叔想必是可以代表沧水部和楚族处理这些濮人啰?”说罢又看向楚忍。
赤膊大汉一时语塞,如果再出声,无疑默认自己有权处置眼前的事,不出声,又似被楚戈言语与气势所迫。楚忍又回头瞪了那赤膊大汉一眼。
趁着这会儿工夫,田龙等人已经回到濮人中间,众人将伤员扶起来查看情况,除了奚仲伤势过重,不省人事外,另一人勉强可站立起来,大家聚作一团作戒备状。田济低声吩咐完,又与姬可交换意见,便看向楚戈。
“听闻楚家湾有一个见识不凡的少年,就连陈老夫子也将后事托付,想来就是你了。”顿了顿,田济又说道,“你能将犬子送还,我等濮人感激不尽,想来你也没有必要参合此次伏击之事。今天也无需你出面,我倒要看看,这些沧水部的狗贼,怎么留下我等。”
楚戈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罢甘休,而自己一方的态度,决定着事态的方向。思虑片刻后,缓步越过众人,走上前来,于对峙双方之间站定,提声问道:“各位楚族的叔伯,各位濮族的朋友,楚戈今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停顿片刻后,不待众人回应,续道:“在这沧水两岸,何以为楚,何以为濮?”
“大家可能会说,这还用问?楚濮之间,饮食起居,各有不同;婚丧祭祀,风俗各异。以往,楚人居于中岭以北,衣麻食粟,土墙筑版,席地坐卧;濮人居于中岭以南,衣棉食稻,吊楼驱兽,竹椅为座。楚濮之间,也算泾渭分明。可而今,我楚人沧水部,来到中岭以南,虽仍以楚人风俗为主,但也不泛楚族之人,仿造濮人习俗生息。如此以往,何以称之谓楚,何以称之谓濮,可还有分别?”
“如你这般说,为什么要分个楚濮?总之,灭了濮人,全部统一习俗祭祀,岂不痛快?”赤膊大汉终于忍不住,又抢先说道。引得濮人一阵讥笑,性子急的就要上前再起厮杀。
“各位静一静,听我再说一席话,听完如果再想厮杀也不迟。”楚戈也不再卖关子,续道:“真如这位族叔所言,楚人占了濮人之地,这习俗与祭祀,就真能统一吗?沧水下游,水泽众多,种粟不如植稻,是否要统一种粟?中岭以南,瘴气遍地,筑版不如吊楼,是否也要统一筑版?又或是濮人占了楚人之地,是否要反过来统一食稻米,统一居吊楼呢?”
“这显然是荒唐的想法。也由此可见,饮食起居,风俗祭祀,皆因地取利。何以分楚濮?无非是地利不同,以至于风俗各异,并非族群自身决定。既然一切皆是地利,又何来此高彼低之分,楚贵濮贱之别呢?”
“所以,依小子之见,何不放下纷争,互通有无,岂不更有利于家人生息,部族繁衍?”楚戈这番话,也是陈老夫子传授《楚歌》内容后,这些时日心中所想,现在趁此机会一吐为快,不说惊世骇俗,也是惊得当场的众人,像看怪兽一样盯着他。楚戈其实也自知,仅凭这番话,难以让两个争斗百年的部族,立刻放下成见,但至少是一个引子。
“我听闻陈老先师有言,楚濮之间,流传着一本名为《楚歌》的书卷,其中记载‘楚虽一隅,终王天下’,我想请教楚忍大伯,何以为‘王’呢?”
楚忍没想到小小少年,会有这样一问,随口应道:“何以王天下,是酋长及长老们思虑的大事,我不敢妄论。不过,以我楚族先贤教导,自然是内修德政,则四夷宾服。难道贤侄有何高见?”
“内修德政,还需要族人安定富足,四夷怀有景仰之心,才会有宾服的可能吧?大伯以为是否?”楚戈定了定,见楚忍点头认可,接着说道,“就地利而言,是各族生民因地取利,更易安定富足,还是以楚人之道,统一风俗祭祀,更易安定富足呢?”
“如此说来,贤侄是铁了心此番要为濮人说项,放走他们?”楚忍知道落入楚戈窠臼,难以正面辩驳,直接了当地问道。
“并非小侄为濮人说项,小侄常记族人先祖与先师教导,人无信则不立。此番濮人来此,以财货换俘,是受小侄所邀,小侄不敢失信于人;再则,濮人财货齐备,带着诚意,难道我堂堂楚人,反而不如濮人守信?”楚戈看了看楚忍,继续说道,“况且,小侄此番说法,也不是为了濮人,也是为我楚人着想。”
“此话怎讲?”楚忍与那赤膊大汉均颇感疑惑。
“小子受陈先师所托,执掌兵训学堂,诚惶诚恐,思虑如何将兵训学堂发展壮大,常常夜不能寐。也是先师有灵,前日遇到先师在濮族中一名故人,得以传授一套技击之法,并转赠此物给小侄。”说罢,只听“呛啷”一声,楚戈将姬可所留铁剑拔出剑鞘,剑身振颤,尤带寒光。楚忍等人,不由得作势小退半步。而田济等一众濮人,疑惑地也看向姬可。
众人只听得楚戈说道:“此物名为铁剑,不同于青铜器具,锋利异常。小侄得此馈赠后,自信定能将兵训学堂进一步拓展壮大。后来更进一步想明白,炼器、兵训、耕作,也只是小道。要让族人更好生息,各族之间,只有互通有无,互相交流。此为提升生计能力的根本。这界岭虽高,但不足于隔绝楚濮两族;这沧水之大,足于生养楚濮两族。”
“哈哈,我也不明白你说的什么王天下、什么提升生计的大道理,我只问你,你说这什么铁剑锋利,又说习得濮人什么高明的技击之法,看来你是受这濮人小恩小惠,忘了你父亲身死之仇了吗?”那赤膊大汉见众人均默不作声,抢先吼道。
“是否忘了父仇,不是凭你一言可决。铁剑是否锋利,技击是否高明。你倒是可以一试。”楚戈面露寒霜,被这莽汉的言语触到了逆鳞,整个人与出鞘的利剑一起,锋芒毕露。
那莽汉见楚忍目光盯着楚戈的铁剑,却是默不答话。自己也被楚戈这番话激怒了,于是上前一步,大声喝道:“我宗飞也算身经百战,难道还怕你这娃娃口中的铁剑,我倒是真要一试。”这宗氏一族,也是楚族中赫赫有名的好战分子。相传,宗氏先祖与楚族同样发端于北岭,宗氏居南坡,以勇猛著称,每每征战,均是赤膊上身,冲锋在前。宗氏人丁不旺,但多年来,与楚族共同进退,也不去论是合作还是依附。这宗飞,正是宗氏这一代在沧水部的杰出代表。
“好,你要证实我所言非虚,也可以。?”楚戈倒是不急不燥,显示出非他这个年纪的成熟,看向楚忍,“还是那句话,你可否代表沧水部,还是忍大伯来做决断。?”
楚忍见今日之事也难以收场,回头看向宗飞,嘱咐其小心行事。又朗声说道:“今日贤侄一番高论,见识非凡,思虑深远,也令我楚忍大为意动。但沧水部对敌大事,历来非某一人所能决定。宗飞兄一向好武,既有意一试。想来,这与濮人交往,真有贤侄所言的诸般好处,也或能在这技击与武器上就能看出。只希望双方点到为止,莫伤同族和气。”
见楚忍这般说话,也算是默许了自己刚才的挑衅,宗飞此时更加信心十足,举戈在手,踏步向前,似乎眼前的小小少年,即使有神兵利器,也不在话下。楚林等人还是担心多过期许,虽然楚戈是他们这一辈中,技击方面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但与一名成名已久的成年人对阵,无论是临阵技巧,还是气息力量,都还是有些差距。田济等人,一方面是有些感慨楚戈为己方出头,另一方面,也是在回味刚刚楚戈的言论,并未出声。姬可却是好整以暇,似乎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她身后的一名面容清丽的灰衣少女,倒是有几分好奇与关切之色。
此时楚戈本人,则安之若素,除了保持刚才持剑在手的姿势,并无多少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