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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清看时间差不多,就一个一个拔下茶杯子,果然,拔过火罐的地方,皮肤就是一个黑色的大圆球,表皮上还起了水泡,老太君担忧地说道:“不会是烫的吧?”

    “全是寒毒呢。”婉清随口应道:“这些个毒拔出来,相公身子就要轻活好多。”说着,又拿了根绣花针,在火上烧了,把那水泡刺破,用帕子擦了流出来的败水。

    等一切做完,婉清已经累得不行了,摊坐在上官夜离的床边。

    上官夜离竟然趴着睡着了,呼吸绵长均匀,老太君见了便悄悄地带着宁华郡主走了出去。

    婉清很想歇一歇,但她知道,宁华郡主肯定不会让她歇。

    只好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来,果然老太君和宁华都没有走,都坐在正屋里等她。

    婉清老实地站在一侧,老太君看着满脸倦容的她,想着她用尽了法子救上官夜离的认真模样,就感觉心疼,真是个率真又勇敢的好孩子。

    “清丫头,你这法子看着很有效。”老太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治标不治本吧,我还没找到相公的病因,这法子也就能给他去去寒毒,让他松活松活罢了。”婉清的声音有些凄凉,她感觉得出,上官夜离的病绝对不简单,不是她一个菜鸟能治得好的。

    “那……”老太君正要说,让婉清好好再想想法子,就听宁华郡主道:“来人啊,将这个没有上下尊卑的贱人拖下去打。”

    宁华这一口气憋了好久了,总算有机会出了。

    立即进来两个粗使婆子,上来就拖住婉清,婉清皱了皱眉,两手奋力量甩开那两个婆子,冷冷地直视着宁华道:“婆婆何必要做绝呢?儿媳才嫁过来第一天,您就要打死儿媳么?”

    “是你该死,敢打婆婆,你就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宁华郡主的脸上像开了酱菜铺子,鼻青脸肿的,这口气不出,她连形像也顾不上了。

    “我打了您吗?不可能啊,我怎么可能会打您呢,您可是我尊敬的婆婆啊。”婉清耍赖耍混起来,除了这法子,她也无计可施了,反正她知道,老太君是站在她一边的,所以,赌一赌。

    “我方才正在屋里抢救相公,婆婆您身边的赵嬷嬷就跑了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我一耳光,不许我救治相公,我脑子一发热,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就打了那婆子,儿媳错了,她是婆婆您跟前得力的,儿媳就算挨了她这个奴才的打,也应该忍着的,不该打回去的,儿媳向婆婆您道歉,婆婆您大人大量就原谅了儿媳吧。”婉清在宁华郡主跟前哭得声泪俱下,一副诚心认错的样子。

    宁华郡主听得大怒,天下竟然有这么无耻的无赖,她脸上的伤还在呢,打也不承认不说,还把她说成是个低贱的婆子了:“好你个顾氏,红口白牙的说瞎话啊,你动手打我,可是老太君亲眼看见的,还有一屋子的丫环婆子也在,你当这些人都是瞎的么?我脸上的伤就是证明。”

    婉清愕然抬头,不由又后悔起来,恨自己太笨了,打人莫打脸嘛,打成暗伤多好,看,证据被人留着,就算耍赖也躲不过去呢,心里一急,脑子电转,讶然道:“呀,婆婆你忘了么?您的伤可不是我打的,是我相公打的,他阴鬼附体了,您也是的,看相公发疯,还离得那么近做什么,他发作起来可不认得人呢。”

    宁华郡主气得手都在发抖,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样无耻的,她愤怒地质问老太君:“老太君,您可是亲眼见的,您说句公道话吧。”

    婉清一听,哭着扯着老太君的衣袖道:“老太君,您可看见孙儿媳打了婆婆?”

    老太君的眼角抽了抽,看着声情并茂说瞎话的婉清就想笑,忍得肚子里的肠子都在打结,拼命板住脸,严肃地说道:“我老了,眼花得很,瞧人也瞧不清楚,唉,以清儿的为人,宁华,你是不是也看错了?”

    说着,又问一旁的房嬷嬷:“你比我年轻些,可瞧见清丫头打宁华郡主了?”

    房嬷嬷听了道:“奴才也就比主子您小两岁,眼神儿还不如主子您呢,您没瞧见,奴才怎么瞧得见?”

    老太君又问雪雁,雪雁讶然道:“哦,奴婢倒是瞧见了少奶奶打人呢。”

    宁华听得大喜,老太君太狡猾了,竟然也跟着婉清说瞎话,总算有一个说公道话的了。

    “是吧,雪雁姑娘就可以作证。”

    “奴婢可是看到赵嬷嬷冲在最前面,一晃眼,就看到五少奶奶挨了打,再一晃眼,又看到五少奶奶打回去了耳光了,”雪雁这话可谓回答得机巧,既没肯定,又没否定,但不知情的人一听,定然会认识婉清是打的赵婆子了。

    宁华气得咬牙切齿,她算看出来了,老太君根本就是想和稀泥,不想给自己主持公道,心中一阵发寒,冷笑一声道:“老太君,就算您跟前的人都是瞎子,难道儿媳跟前的人也死了么?”

    老太君骤然睁大了双眼,目光凌厉如刀,淡淡地扫了宁华郡主身边的丫环婆子一眼道:“她们自然不是死的,不过,若是胡说八道,不知轻重,也不见得明儿还是活的。”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宁华郡主身边的丫头婆子顿时垂下了头,没一个敢吭声的,府里头,真正当家的可还是老太君,没有谁也忤逆她。

    宁华郡主的怨恨地看着老太君,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脸上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好,好,老太君,您对儿媳可真好。儿媳这就回娘家去,此地无人能评理,儿媳总能找个评理的地方去。”说罢,一甩袖,就往外头冲。

    老太君不紧不慢地在她后面说道:“宁华啊,脸上带着伤,还是不要出门子的好,不管是靖宁侯府,还是寿昌伯府,可都丢不起这个人,那什么儿媳打婆婆的话呢,就更加不要乱说了,说出去没人信不说,人家只会说新儿媳一进门,你这个做继母的就挖空了心思给儿媳排头吃,大家伙儿会怎么看你?你自个儿多掂量掂量吧。”

    宁华郡主的身子生生僵在门口,浑身都在颤头,好半晌,好才重新迈开步子,缓缓离开。

    宁华走后,老太君屏退了下人,静静地看着婉清,婉清被老太君盯得心虚,讨好的凑到老太君跟前跪下,老实认错:“奶奶,清儿错了。”

    “知道错了?”老太君瞪着她道。

    “真知道错了。”

    “那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办?”

    再遇到?婉清猛然抬起头来,眼前又晃过紫绢拿起棒子抽打上官夜离的那一幕,眼里立即浮出泪珠来,声音哽咽:“再遇到,清儿揍她肚子,不揍脸了。”

    “你……”老太君一口气没接得上来,手指抖啊抖地指着婉清,半晌,眼里滑过一丝促狭来,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也有别的法子的……”

    婉清眼睛一亮:“什么更好的法子?”

    “离儿倒是会几手点穴功夫,等他身子好些了,让他教教你吧,傻孩子,打婆婆是不能的,她是你的长辈,哪有晚辈对长辈如此不敬的?便是她打你,骂你,你也不能还嘴,不能还手,这是为人儿媳的本分,记住了吗?”老太君一副语重心长的告诫着婉清。

    那你还要我学点穴?老狐狸啊老狐狸,婉清点头如蒜地应着,乖巧的帮老太君捶着腿,心里却暗骂老太君的腹黑。

    “奶奶,相公他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发作起来这么吓人?太医就没查出一点端倪来吗?”

    老太君听了叹了口气,目光悠长又无奈,摸了摸婉清地头道:“说来话长啊,离儿的病,是胎里就带来的,当时他娘生他是难产,他不足月就生下来了,身子本来就弱,他三岁时,又得了一场大病,请了很多太医来瞧,也没能治得好,差一点就……没命了。

    后来,还是宁华郡主请了宫里的大巫师来,才救了他一命,可就那一次之后,每年,他就要发作一次,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后来护国寺的大法师就说,巫师为了救他,在他身上引了生魂,离儿身子好一点,他就能制得住那生魂,离儿身子若是太弱了,生魂就会出来作怪,昨儿个晚上,想必他是耗了不少精神的……”

    说到后面,老太君那眼神分明就有了责怪的意思,婉清顿时小脸通红,呐呐地说道:“其实……那个……也就只有两次……那什么……我们都不会……”

    吱吱唔唔扭扭捏捏的样子,让老太君的脸怎么也板不住,伸了手指就戳她的脑门,“你这个……你个这……泼猴。”

    婉清扭捏地说道:“其实儿媳自己也受不住呢。”

    老太君受不了了,呸了她一口,起身就往外走,婉清就恭敬地跟在后头送,“奶奶,奶奶,您好走,下回再来啊。”

    老太君差点摔着,一旁的房妈妈忙扶住她,回头对婉清道:“五少奶奶,你就别送了,老太君乏了,要回屋好生歇息了。”

    婉清嘿嘿傻笑着,只当没听懂房妈妈的话,目送老太君走远了,才回了屋,床上上官夜离睡得正香,婉清的身心都疲倦得紧,干脆蹬了鞋,爬上床去,挨着上官夜离躺下,身子猫到他怀里,进入了黑甜的乡。

    宁华郡主到底还是没有回寿昌伯府去,这几日关了门称病,既不出门给老太君请安,也不让小辈门给她请安,婉清也乐得清净,打过一次后,她还真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对待宁华。

    上官夜离那一日消耗过多,好几日都没有恢复元气,躺在床上吃着药,紫绢和紫绫两个如今看见婉清就脸发白,估计那一日也被婉清的彪悍给吓着了。

    这些日子,韩嬷嬷掌管着院子里的事情,事事安排得还算妥贴,没让婉清操什么心,婉清对韩嬷嬷的办事能力越发的放心了,有意无意的就倚重她一些。

    方妈妈在一旁看着也不说什么,只是越发的将婉清的一应吃食管得紧了。

    这一日,韩嬷嬷又给上官夜离煎了药,紫绢端了药进来,婉清抬眸看了一眼紫绢,没有说话。

    紫绢就有些不自在,小声道:“少奶奶,奴婢……也是按巫师大人的法子来做的,奴婢自小跟着爷,一直贴身服侍着,和爷的情分不同一般,奴婢那棒子打下去时,心也是痛的。”

    这算是说掏心窝子的话了么?婉清的嘴角就含了一丝讥笑,她记得,第一次到靖宁侯府来时,与婉烟躲在假山后,就听到两个丫头在说上官夜离的事,后来,其中一个丫头还拿了上官子怡的银子,如今想来,不知道那一幕究竟是上官夜离安排的,还是上官子怡的特意为之,总之,上官夜离身边的几个丫头,怕也并不干净就是。

    “我也没说你什么,是给爷喂药么?先放着吧,一会子等爷醒了我来喂了就是。”婉清淡淡地说道。

    紫绢就依言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却并不走,立着不动,婉清眼角的余光就见她正往床上看。

    上官夜离睡得正香,睡熟的他神情安静得像个单纯的孩子,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入留下两道蝶翼般的好看阴影,双唇因虚弱而显出淡粉色,却是色泽润亮,很是诱人,紫绢看得眼睛有些酸涩,如果爷……没那个病,其实……如此一想,耳根就有点发热。

    婉清轻哼了一声,紫绢立即回过神来,敛眉垂眸,一副很恭敬的样子站着。

    “还有事吗?”婉清有点不耐烦。

    “呃……爷还没有喝药,爷平日喝药都是奴婢服侍的……”

    难道你少奶奶我就不能服侍他喝药?

    婉清直直地看着紫绢,直看得紫绢神情慌乱不已,红了脸道:“少奶奶莫怪,是韩嬷嬷吩咐的,就怕爷过了药时,药效就差了。”

    “是这样啊,可是爷还没醒呢?哦,你去拿些新腌的果脯来吧,爷说昨儿的太酸,不爱吃呢,一会子爷喝了药又没压口的。”婉清淡笑着说道。

    紫绢又睃了上官夜离一眼,这才出去了。

    婉清端起那碗药闻了闻,没发现什么不妥,却是迅速从床下拖出马桶来,将一碗药全倒了,然后拿着帕子沾了一点碗里的药渣,又去拭上官夜离的嘴唇,推了推上官夜离,轻声唤道:“相公,吃了药,换个姿势睡吧。”

    上官夜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目光寻到婉清后,微微一笑,转过身,又睡了。

    紫绢进来时,婉清正在给上官夜离掖着被角,床头柜上放着空药碗,她怔了怔,“爷已经喝了药么?”

    “嗯,喝了,又睡了。”

    紫绢端着果脯盘着就有点不知所措,婉清就笑着伸了手:“给我吃吧,正好口里头寡淡得很。”

    紫绢就把果脯递给婉清,婉清拈了颗吃了,又让紫绢在矮榻上坐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

    “紫绢今年多大了?”

    “回少奶奶的话,十六了。”紫绢的脸有点不自在。

    “哎呀,比我还大两岁了呢,这个年纪,可得配人了才是啊,别耽搁得太久了,误了前程就不好了。”婉清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紫绢脸色一白,干笑道:“像奴婢这种在爷们跟前贴身服侍过的,合适的人还真不好找,稍好一些的,都会心里有忌讳。”

    这倒是大实话,这个时代,在少爷跟前贴身服侍过的,一般都是要收房的。

    婉清又拈了一颗蜜饯在嘴里,好酸,她皱了皱眉头,“要不,等爷身子好一些了,我帮你提一提?你和紫绫两个都服侍这么些年了,总该给你们一个名份才是。”

    紫绢的脸色又白了一分,眼里露出一丝慌乱来,婉清心里就有底了,是怕上官夜离会太早挂了,她也要跟着守寡吧。

    “也是,爷这身子,唉,算了,也不能害了你们,你们先服侍着,等我哪天跟老太君提一提,在外头给你们找个殷实些的人家,就说你是我跟前的大丫头,应该不会有人嫌弃你们的。”婉清又道。

    紫绢咬了咬唇,“多谢少奶奶费心了,爷这身子奴婢最是熟悉,离了奴婢爷也不习惯,再等两年,若是爷身子好转了,奴婢再走也不迟。”

    好一个忠心为主的奴才!婉清在心里冷笑,微闭了目,不再说话,紫绢就悄悄地退出去了。

    正假寐着,豆芽儿进来了,在她耳边道:“少奶奶,大小姐过来了,奴婢瞧着来者不善啊。”

    婉清脑子一激凌,对豆芽儿道,“来就来了,难道我还能关着门不让她进不成?”

    说着,就在豆芽儿耳边耳语句,豆牙儿眼睛一亮,点了头就出去了。

    一会子上官子怡带了雪琴过来,婉清迎了出去,意外的,上官子怡脸笑吟吟的,热络地叫她五嫂,让婉清浑身竖起的斗志无处发泄,好像穿着盔甲上阵杀敌,人家不是拿着枪来,倒是端盘糖果给你,你拿起的枪就不知道要往哪里戳了。

    “嫂嫂这几日可辛苦了,听娘说,你也挨了五哥的打呢。”上官子怡在椅子上坐了,碧草端了茶来给她,她喝了一口后说道。

    上官夜离其实是靖宁侯的长了,不过,靖宁侯在兄弟三人,生得有几个儿子,上官夜离在堂兄弟里排行老五。所以,上官子怡有时叫他大哥,有时又叫五哥。

    “哪里,服侍他是我分内的事情。”婉清干笑着,心里纳闷,宁华郡主难道还真听了老太君的话?没在外头说是自己打的她?

    “五哥身子可好些了?嫂子还是要注意着自个的身子才是,可别累坏了,说起来,今儿是有些事要麻烦嫂子的。”上官子怡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眼中笑意融融。

    婉清忙正襟危坐,问她有什么事。

    上官子怡有些扭捏地说道:“我听淑媛姐姐说,昱轩哥哥以前和五嫂最好,就想来打听打听,看昱轩哥哥都喜欢什么样的花式,我想给他做几套夏衫呢。”

    婉清一口茶刚喝进嘴里,听了这话,就全给喷了出来,上官子怡就在她对面坐着,被溅了个一头一脸,脸上的笑容就些挂不住,婉清忙道歉,又让碧草拿了干帕子给她擦拭,还送了一瓶自制的香粉膏子给她,这才哄得她有了笑意。

    “那个,大妹妹啊,我和昱轩表哥其实不是很熟的,他的喜好,你应该问淑媛表姐才是啊。”婉清客气地说道。

    “那倒也是,哦,我进去瞧瞧五哥哥吧,昱轩表哥托我带了些好药来送给五哥哥呢。”上官子怡竟然没往深里说去,淡淡地应了,也不等婉清应下,便起了身往里屋去。

    妹妹看望重病的哥哥是天经地义的,婉清也只好跟在后头进去了,就见上官夜离已经醒来,正睁着眼睛找她呢,她忙坐到床边去,扶他坐起来道:“大妹妹来看你了。”

    上官夜离对上官子怡可没好脸子,冷着脸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上官子怡也不计较,亲热走近床边,“五哥可好些了?”

    上官夜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昱轩哥哥惦记着哥哥的病,托人送了瓶上好的灵芝液来,我看正好要和嫂子讨教些东西,就带过来了。”边说,手就往袖袋里掏,好半晌,才拿出一个小瓶子来,伸手递给上官夜离,指尖带着一方丝帕掉在了床沿。

    “大妹妹,你掉了东西。”婉清提醒道。

    上官子怡便慌张地去捡那方帕子,随手抖露开来,上官夜离一看,伸手就抢了过去,问道:“你嫂子的画像你拿着作甚?”

    “哥哥还我?那是昱轩哥哥……画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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