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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有点烦,她确实就是读不懂近现代历史,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历史题考的重点本就不是年份事件这些小破东西,更何况尖子班的卷子,她那四十来分完全就是靠“小破东西”们拾掇起来的,至于其他论述题……
她根本读不懂,就算给她答案,她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是这个答案,她有什么办法啊?
有些欲哭无泪,她也不明白这近现代历史,怎么就对自己关上了门,封上了窗,连烟囱都给堵上了?
被历史老师点起来这个事儿让楚念很自闭,她知道自己是真没学会,更知道老师看重近现代历史是对的,毕竟这几年的高考里,近现代历史占了一半以上的分。
但她还是很郁闷,郁闷了整整一下午一晚上加一早上,在第二天做完课间操列队返回课室的途中,她终于找到了缘由。
“历史”到底是什么?
是希罗多德的灿烂诗篇,还是雨果的深沉世界?
是汲冢竹简的只字片语,还是四库全书的煌煌巨作?
正史、野史互相攻伐,哲学、宗教、科学之间拉扯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楚念忽然有些明白了,她并不是因为智商不足写不出正确答案,而是她从小到大养成的思维里,根本不容她认可这些通往“正确答案”的逻辑之路。
“历史”是庞大且复杂的,不能用一家之言论述,她根本不认可课堂上、试卷上的是完整的“历史”。
不认可,自然会抵抗。抵抗,自然“无法理解”。
想到这里,她稍稍释然了,即使她还是想不明白在自己这些想法的背后,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历史”?
她总是希望知道真正的历史,尽管那与她毫不相干,还影响她答题得分。
今日周二,阳光明媚,时近中午。
不知道别的学校学生是不是也有这毛病,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一响,老师一宣布“下课”,一群人就往饭堂飞奔而去,仿佛丧尸围城,仿佛饿狼扑肉。
与楚念同宿舍的其中几个女孩子也是如此,虽然没有狂奔而去,但也是疾步快走,生怕晚了没有好菜。
楚念真的不在乎,饭堂的菜如何“不堪”,都比她在家吃的要诱人,何况女子之身当温柔淑婉,仪态合度,又不是没得吃,怎么能做这种禽兽抢食般的事儿啊?
这种传统老派的观念没几个人有,但不愿跑的女孩子还是有的,比如她的好同桌周雪儿。楚念逮了这位因为性格太内向而没什么朋友的老同桌,一起往饭堂走去。
聊起成绩,她们算了算,过一本线是稳稳妥妥的,但想考好学校的热门专业,就得加把劲儿了,周雪儿也是个擅长文科的,她家里经济普普通通,最希望是能读个法律,如果实在不行,就读个汉语言文学出来当老师。
“你这落差也忒大了。”楚念说。
周雪儿腼腆道:“其实是父母想让我当老师,有保障……”
楚念抱着书的手抬起来摸了摸下巴,“那倒是。不过当老师多无聊啊。”
周雪儿表示认同,又问楚念想考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
楚念不是个会轻易与人透露真实想法的人,她害怕自己太奇葩遭人笑话,但周雪儿为人柔顺,楚念不觉得她会笑话自己好高骛远,便说:“我想考北大哲学系。”
周雪儿还是惊了,“那要多少分?”
“先前看新闻说因为是冷门专业,所以收分比较低,我再多考三十来分就能上了。”
周雪儿莞然一笑,“那你可要加油啊。不过读哲学……应该不好就业吧。”
“说得是。”楚念的语气变轻了,“感觉一副要流浪的样子。我还得好好考虑。”
妈妈对她读什么专业、考什么学校从无要求,楚念有充分的选择空间。北京大学有很好的文博专业,南京大学地处她喜欢的金陵城,南开大学总带着莫名的历史情怀感……她幻想着自己考到那些漂亮的老学府,学习自己感兴趣的科目,体验不同城市的生活……虽然依旧不太认同自己现在读的一些课本知识的意义,但好像忽然间,又充满学习动力了呢。
说话间已经来到食堂,排了小会儿队,打了饭菜,她们捧着不锈钢盘子随便找了位置坐下就开吃。
也许是由于家庭环境,周雪儿也是那种不挑菜的人,和楚念一样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从不抱怨来晚了饭堂剩的菜不好。
想想挺神奇的,周雪儿初中在村镇学校,知识基础不太好,全靠初中时勤奋考的好成绩进了尖子班,实际上根本跟不上尖子班的学习节奏,更与这些见多识广的城市孩子玩不到一块,楚念没法和周雪儿聊什么很高深很文艺的话题,但却很能跟她吃到一块,就因为这不拘一节的口味。
有时候楚念觉得自己真挺奇怪的,她喜欢有见识有礼貌的谦谦君子,仰慕他们博大高远;也喜欢白纸一般的腼腆人儿,欣赏他们淳朴率真;唯独不喜欢自以为站在了绝对正确上的无知傲慢之人,比如班级里那些在课余时间整天讨论着球鞋和明星、嘲笑着其他人没品味还老土的,比如那些擅长学习考了高分就讽刺别人成绩不好的……
天下很大,什么必然是对,什么必然是错?
人世纷纷,什么必然是好,什么必然是坏?
周雪儿不懂打扮,不善言辞,甚至有些笨拙,但她爱惜食物,关心他人,勤奋好学。楚念欣赏人的门槛很高也很低,她——觉得周雪儿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