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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这时已经弄好了球杆,拍了我一下道:“来,我再重新教你一下运杆的方式。”
“诶?哦。”我学着他的样子趴下上半身,何安先给我示范了一下,直接将一个球打进洞里,还是打切线的那种。
我看得一愣,也准备像他那个样子来打,但把球杆前后挪了挪总觉得不是我要找的感觉。
何安见状便过来扶住了我的肩膀,然后一只手往下移到了我支在球台上的那只手的手腕处,另一只手则绕到我另一只小臂上控制我持杆的姿势。
“重心再降低一些,眼睛紧盯着球,不要看你的杆头,用两只手去控制方向和力道。打的时候动作一定要果断,杆一旦出去就不能犹豫,不然很容易擦偏……”
现在何安跟我的姿势致使我俩之间的距离非常之近,他的话就在我耳后一句一句地响起,喝了酒之后的嗓音在低沉中还带了三分莫名的沙哑,口鼻处隐隐的酒意随着呼吸被轻柔地勾引而出,萦绕在唇际,盘旋于耳畔,再一分分地钻进我的大脑里,流窜至感觉最敏锐的大脑皮层,让人禁不住头皮一阵阵发麻。
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是还能专注地学什么鬼台球那我也就枉为一个gay了。
“易生,发什么呆?”何安又用力握了下我的胳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直接推开了他站了起来。
“怎么了?”何安还一脸莫名其妙。
我强自扯出个笑脸,哈哈道:“安哥我今天先不学了吧,状态不太好,改天你再教我。”
他看了看我,瞳孔在灯光的映衬下竟有些泛着金色。深邃的黑点缀着夺目的金,让我不禁想到了夜色下城市的璀璨灯火,有着并不清晰的轮廓,但只需一个剪影就足以让人心醉神迷。
可惜无论再怎么迷醉,那都是属于整个城市的灯火,和个人无关。哪怕它近在咫尺且周而复始地在每一夜上演,也始终不会是专属于你一个人的东西。
我默默藏起了心中的凄凉,自己走到了一旁的单人椅上坐下,然后对何安笑着说:“你一个人打吧,不用管我了。”
“你确定?”
“嗯。”
何安看起来还有些奇怪,但他并不是个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特别是对我。
“那我把球清完咱就把这个台子先退了吧。”
“好啊,你慢慢清。”我看那台球桌上还一个球都没少,就想着不着急了。
但谁能想到,何安再次弯下腰后连眼神都变了,嘴唇微抿,一下子显得特别的专注和认真。
明明刚才他半天才能打进去一个球,现在竟是一杆一个,先把七个全色球打完,紧接着是七个半色球,最后把黑八打入袋中,完美收杆。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旋球、切球、跳杆这些技术看得人眼花缭乱,何安的动作又是极其的潇洒流畅、干净利落,不光我看愣了,连旁边几个台子的人都看呆了。
“卧槽……”不知道过了几秒后才有人小声感叹了一句,大家这才陆续回过神来。
“安哥,你这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啊?”张嘉林的样子都像是要给何安鞠躬拜师了。
何安随意地一笑:“小时候玩得多而已。”
“我也玩得不少,怎么就没这技术呢??”
“安神谦虚你也信?”叶煦跟张嘉林说完后转头看何安:“那安哥刚才是故意让着梁竞呢?”
“竞哥带着妹子,我再出风头就说不过去了。”何安一边说一边把球从袋子里拿出来整好,然后就先去柜台那里退这个台桌。
我站起来准备换到另一张台子旁边的椅子上去,但这时候正好电话响了,一看居然是蒋哲良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有事?”我接起来直接问。
“易生,上来一趟,我就在你们小西门门口。”蒋哲良的语气仍是不容商量的强硬。
“有话你就电话里直接说吧。”
“你最好还是上来吧。”他忽然发出一阵笑声:“你要是不想我成天烦你的话就来当面跟我谈谈,否则我还是要每天发短信骚扰你的。”
“难道我去跟你谈了你就不再骚扰了?”
“没事的话就不了。”
我稍作思索,觉得还是去一趟比较好,否则老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
想好了之后我说:“那行,我这就过去。”
蒋哲良那边没再说话,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我于是往出走,快到出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何安,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问:“去哪儿?”
我不想骗他,就说:“去小西门见蒋哲良,他有话要说。”
何安的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你真要去见他?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反正就是谈谈而已,有些话我俩迟早得说清楚。”
不知为何,我在跟何安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一直不愿见蒋哲良的原因。
反感与排斥固然是一个方面,但更深层的原因,连之前的我都没有意识到的原因,其实是有些害怕吧。
我内心深处是明白的,我和他若要再见面单独谈话,那恐怕便是要宣告一个终结了。相识十五年的友情,长达十多年的兄弟情,还有那一段难以对人启齿的隐晦情愫,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需要做一个了断。
矫情一点说,有些人虽然无法遗忘,但也无法原谅。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适用的。
我原谅不了他的所作所为,但真要彻底割舍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会去抗拒。就这么拖了一年多,已经不能再拖了。
“安哥,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他谈完就直接回宿舍了,你帮我和一清他们说一声。”
何安的样子并不像是放心了,但他还是点头说:“也行。不过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打我电话。”
“嗯,说不定我还比你们早回去。”我又跟他笑了笑就挥手走了。
该来的一定会来,现在就到时候了。
谈就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