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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祎漫无目的地逛了一日,天空放晴,阳光毒辣,她的脸被晒得泛红,隐隐刺痛。路也走了,腿也酸了,她面色颓然脚步微晃,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不知名的酒徒喝得酩酊大醉,糊里糊涂便上了路。
她看着天也快暗了,左右留意着,找了新的客栈投宿,相比起之前的垂云阁,清惠客栈的无论是环境还是服务都大不如前者,时不时还有客人气得跑出来投诉饭菜难吃,老板娘亲自出面一一道歉,裴祎倒是不介意这点,她现在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只想倒头大睡一阵,反正对于她来说,夜晚也不过是闭眼又睁眼就这么过去了,她无暇在意环境好坏。
乱风把窗外树枝吹得张牙舞爪,梢上鸟雀惊得扑翅而飞,此时尚早,街道上华灯初明,上下相照,人流熙攘,烟火气浩浩。裴祎行了一天的路,倒是感觉有些饿了,于是她下楼点了份粥。
有一批客人抱怨完客栈吃食后草草收了东西走人,走到门口时还忍不住朝地上啐了几口唾沫,怒声扬言自己以后都不会来这块破地儿。客人抬脚远去,也散走了怨言怨语,眼下客栈冷清,只剩老板陈守德在厨房里动刀的声音,碗筷磕得叮当响,裴祎精神了些,她转着眼珠子环视着周遭,暗暗怀疑这客栈该不会只有她一人吧,不过她这个人一向对吃和住不太讲究,反正有东西能吃,有地方能睡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抬起眸子,看着长满络腮胡子的陈守德从厨房里走出来,眉头紧锁,心里的不愉快都写在了脸上,他忽地跪在地上,神态虔诚,嘴里碎碎念了几句,随之伏身拜了又拜,事毕后掐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锅里粥水沸腾,他起身拖沓着脚步,步履蹒跚地走回厨房继续忙活,裴祎歪着脑袋看向厨房,心里觉得老板应该是在做她的虾仁粥吧,她视线一转,注意到方才老板跪下的台前供着一尊小小的青瞳蛇女陶像。
赔了客人,妻子蒋烿也挨了一顿骂,她抽着鼻子走进厨房,对自己的丈夫抱怨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拜神,有用吗!?”
陈守德心里闷得难受,像有大片阴翳堵在他的胸腔,有气难出,他懒散地道:“哭什么哭,就你惨了?这不还有一位客人坐这儿吗?”
听着自己的丈夫说着这种毫无志气的话,蒋烿顿时怒了,她吼道:“我看是傻子才会住在这里!”
裴祎坐在外面,感觉自己莫名奇妙挨了骂,心里不由得有些纳闷,她支着脑袋听着厨房内夫妻二人吵架,见桌子上爬着一只蚂蚁,裴祎的手指开始不老实动起来,四方轮着围截,堵得蚂蚁急得团团转,她神情自若,双目静得如同一汪潭水,她行走世间五百余年,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苦乐聚散,小吵小闹对她来说早就无感了。
陈守德本来就心情不好,见着这么多客人都走了,还抱怨这抱怨那的,他的心里都是说不尽的挫败感。此时,就连他的结发妻子还来向他抱怨,他听着愈发愤恨,回道:“你他娘的扫把星!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真是晦气,是不是我喝西北风你才高兴啊!?臭娘们嘴真贱!”
他正在气头上,理智被愤怒的洪流冲垮,抬手扇了蒋烿一巴掌,裴祎听到声音后眼眸微颤,脸色冰冷,她最瞧不起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了。她的目光停落在厨房门口,里面安静了一阵子后,蒋烿捂着脸哭着走出来,委屈地坐在柜台前偷偷拭泪。
身后传来孩子们的嬉戏声,突然一位小男孩跑进来,裴祎看着那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模样,小孩看到裴祎后忍不住驻足回望,随后抬手对她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跑去自己的娘亲那里,他双手双脚沾了泥巴,一看就知道又是偷偷跑出去贪玩了,小孩嘴里哼着悠悠小曲儿,在见到自己的母亲垂首哭泣的那一刻,眸中灵光倏然而逝,眉头微蹙。
虽然他年纪尚小,但清楚一定是父亲又惹母亲伤心了,这个世界上,也只有父亲能让母亲难过哭泣。
他伸出小手抚了抚母亲消瘦的背,轻声安慰了几句,蒋烿泪眼婆娑,朦胧中见孩子瘦得皮包骨的样子,心痛更甚,哭得愈发猛烈,失声哽咽起来,她愧疚难安,觉得孩子们跟着她受苦了。她一把搂过自己的孩子,与他额头相抵,她虽然时常因为生活而感到沮丧,但每次见到自己的孩子活蹦乱跳玩耍时,心里的阴霾总会一扫而空。
孩子就是她无坚不摧的盾,她也甘愿做为孩子披荆斩棘的枪。
这时,又有三位女孩子跑进来,不同于刚刚那位小男孩,这三位女孩子沉沉闷闷的,进来之后就愣愣地走到母亲面前低着头,好像天生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事似的,她们也不说话,一个个做好随时被训的准备,这时老板娘果真开口训斥道:“你们三人怎么回事,居然让弟弟一个人跑回来!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弟弟吗,这点事你们都做不好!养你们有何用!?”
那三位姊姊低头不语,即使被母亲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脸上也没有一点委屈难过的样子,当真沉得跟死人一样,一句话也不说,惜字如金似的,裴祎看她们三人一个比一个面黄肌瘦,而那小男孩却脸色红润,她下意识觉得这家人一定很疼爱这个小男孩。
蒋烿欣慰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让他先和姊姊们玩耍去,小男孩一听,心里有些不高兴,哭着喊着闹着脾气,一气之下蹬腿把离他最近的椅子踢翻过去,蒋烿搂着他怎么哄也哄不好,这孩子本来脾气就犟,软着面子过来哄他没用,硬着脾气来收拾他他便翻山倒海无所不能,蒋烿心力交瘁,小男孩噘着嘴,满怀怒意地瞪着坐在前面不远处的裴祎,仿佛是在迁怒于她,觉得如果不是她,那她的娘亲就不用挨父亲的骂了。
裴祎迎上他的目光,她讽刺一笑,只觉得这孩子可悲极了。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小孩,如果这孩子对别的客人也这样,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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