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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骨。裴祎被对方的言语压得喘不过气,她感觉要奔溃了,暗暗握紧手中的花鬼扇,咬紧下唇,嘴边的话欲言又止。
万魇心生恻隐,她不想让裴祎哭的,却不知怎么的,偏偏弄疼了她,她冰冷的双掌感觉到裴祎脸上的温度,她们之间只有这一点足以证明裴祎是真的。万魇享受着这份温热,这是她这缕骨魂遥不可及的东西,她眉头紧锁,指间触碰着这真实的一切,嘴里碎碎念着:“不要哭……是我的错……”
她指腹被濡湿,热泪灼伤了冰冷的她。
裴祎苦笑,曾经的恐惧通通化作愤怒奔涌向她,恨意蚕食了她的理智,她闷着嗓子,低声道:“我不会……”
万魇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只当她是个可怜小孩,指间游走过她脸上的每一处,就像是在给她安慰。她应付着裴祎,问道:“不会什么?”
“不会哭。”裴祎像只无法解脱的困兽,就连发|泄情绪时声音都毫无起伏,她再次挣开对方的脏手,花鬼扇杀气腾腾,如野马脱缰飞旋而出。裴祎抬起手背擦去脸上的水渍,鲜血花了她的脸,她的鼻腔占满了血腥味,待稍稍平复后,她冷声道:“别碰我。”
她抬步走去,欲要亲手碾碎对方,面露嫌弃之色,道:“你不过,是我修炼了十二年的骨魂罢了,也敢班门弄斧?”
万魇被花鬼扇割得面目全非,她其实是能感觉到疼的,但裴祎知道,这并不足以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她见万魇血迹斑斑地躺在地上如同死尸,她神色呆滞,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冷笑一声,这个时候她真想祈祷一场大雨来冲洗她的污|秽,可惜很多东西不是她想要就能有的,人很多时候是被动的,无奈的。
“呵……”万魇道:“真没用。”
裴祎接了她的话,道:“是挺没用的。”
“活该挨|操。”万魇闭上双眼,月光散落,她是个绝望的囚徒,张开双臂,随时做好奔赴黄泉的准备。
“我不是俞安则。”裴祎道,她收起花鬼扇,换成沧溯上阵,缓缓走近对方,冷声道:“我是裴祎,是妖皇。”
万魇听着她的声音渐近,鲜血浸湿了她的衣服,湿粘贴着她,让她的呼吸多了一点沉闷,她反驳道:“不……你是俞昏和阮芍的女儿……”她声音虚弱,像是要睡着了,却还细数起裴祎的过往,“你是戮月关一战的徐小泽,也是……”
血腥味涌上鼻腔,万魇嘴里一片腥湿,被狼狈地呛了一阵,才抵着疼痛说道:“主人的学生。”
万魇话语声刚落,裴祎便一剑刺下,寒芒凛凛,气势逼人。她格外不屑,甚至面露鄙夷之色,道:“五百年前,他们剥走我的骨魂,我原本以为宿臾恨我,所以如此报复我,可没想到他居然带着我的骨魂四处索命,当真是把它利用到了极致,五百年前他羞辱了我们一家人还不够,今天居然还踩到我头上来了。”
裴祎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万魇,心里没有一点怜悯与不舍,拔剑杀得她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
崔堇然抱着裴祎坐在台阶上,檐外大雪飞扬,天地漆黑一片,他想带裴祎回神界,却又不想自己的一意孤行伤害了她。裴祎的脸罩在大氅之下,毫无血色,她像是做了个冗长的噩梦,手脚一点也不老实安分,崔堇然被裴祎反手用力一推,下意识抬手将裴祎护在上方,自己的后背栽进了雪地里。
白雪贴着崔堇然的后颈,可他此时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他看了一眼怀里的裴祎,确定对方没磕着之后,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白雪落在他的眉间,他帮裴祎盖好大氅,让温暖包裹着她,不舍得让她受苦。裴祎的嘴唇蹭到崔堇然的喉结,添了一点温度,她睫毛轻颤,崔堇然被挠得有些发痒,他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忽地大氅盖上来,裴祎将他们二人拢进黑暗里,这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狭隘空间。
二人气息缠绕,温度暧昧。裴祎抬指摩挲着崔堇然的唇,她刚刚差点坠入黄泉,死在梦里,现在还有点虚实不分,脑子胀痛。她像是一位凯旋的胜利者,将她的赏赐压在身下,让对方只属于她一人。她累了,声音都有些缥缈,道:“崔堇然,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不想再像只老鼠一样隐藏在昏暗中,她喜欢崔堇然,她想让对方知道她的全部。
崔堇然嘴唇动着,裴祎趁机得寸进尺,手指伸进了一些触碰到他温热的舌尖,崔堇然乖乖地迎合她,道:“我知道,你是安则。”
裴祎轻然一笑,心里不免失落,此刻她更害怕的是崔堇然的回应,她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是吗?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过去?”黑暗中裴祎偷偷苦笑,她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崔堇然蒙在鼓里,但又庆幸崔堇然知道自己是“俞安则”还来找自己。
她享受崔堇然把她当做猎物狩猎紧紧包围,享受崔堇然看她时的炙热目光,更享受此刻和崔堇然贴在一起,气息缠|绵的感觉。
崔堇然索性破罐子摔碎,他已经在黑暗中蛰伏了三百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苍茫人海中找回曾经失去的人,他抬手环紧对方的腰,让她陷在自己的身上无处可逃。
“是。”崔堇然说着,指间舔了一下裴祎的指腹,语气坚定地道:“我相信你。”
崔堇然的手掌压着裴祎的后腰,让她再贴近自己一点,他不要二人相隔千里,他要密不可分,他要裴祎的气息离他不过寸厘之间,最好将她缠在身边不要走。
“安则……”崔堇然声音沙哑,贴着对方的鼻尖一声坏笑。裴祎不知道的是,今夜是神界众生游正式落幕,宫中大设宴席,崔堇然作为这次众生游的榜首,不少同僚纷纷向他敬酒道喜,送的礼物更是堆满了前院,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崔堇然抬手压住裴祎的后颈,喘着粗气道:“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他温热的唇覆上去,舌尖撬开裴祎的贝齿,这是他第一次亲吻一个人,难免笨拙愚钝,裴祎捧着他的消瘦的脸,任对方搅|弄着自己的舌头,她闻到崔堇然身上的皂荚香,忍不住往下压,让这个吻变得更加深沉绵长。
飞雪落在裴祎的白色大氅上,堆了薄薄一层白絮,氅衣下二人一片炽热,崔堇然的牙齿不老实,轻轻咬了一下裴祎的下唇,像是在欺负小孩子似的,他缠着裴祎,摸着黑触碰到她的眼睛,他轻轻一笑,感受着这份不可思议的真实,哑着声道:“说你爱我。”
裴祎纠结犹豫,她抿了抿唇,像是在逃避一般,只说了句:“你咬到我了。”
崔堇然人不傻,听出了裴祎的言外之意,他苦笑一声,见好就收,裴祎不想说,他也不去逼对方,他的手掌抚着裴祎的脑袋,裴祎躺在他胸前,内心却感到愧疚难过,她感觉到了崔堇然的不开心。
她做了伤害崔堇然的事。
她被温热包裹着,心里却莫名其妙凉了一片,她这才知道,她之所以拒人于千里之外,从来不是因为性格冷淡,而是因为根植在心里的自卑让她不得安宁,让她觉得世间一切美好都与她这种掉进烂泥里的人毫无干系。
崔堇然抱着她,开心得像个小孩子,笑着道:“裴祎,我爱你。”
我真的好爱你。
崔堇然胸腔震动,每一个字就像刀子捅在了裴祎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