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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是见老陈的一个机会。
唐钺已整理情绪,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宪兵队的手段不逊于76号,但一眼望见遍体鳞伤、坐在审讯室的老陈时,唐钺还是不免身体开始颤抖,身后的程立适时过来问唐钺是否换下风衣,唐钺点头后,两人一阵忙活,唐钺不敢再看审讯室的老陈,稍微稳住情绪,二人又替胡晋升和其他人放好脱下的风衣礼帽。众人等待戈武骏、日本翻译姗姗走来才一起落座,几人并排坐在前面,程立和李秘书、日本翻译坐在后面,对面的老陈安静地看着几人,虚弱不堪。唐钺看得出来,老陈身上的伤痕来自什么刑具,伤口及血色代表的是至少一晚上的折磨,新烫伤盖住了旧钩伤,旧钩痕的血还未凝固,下面还有棍子击打的爆裂伤……,这种刑讯力度,其实大家都懂,只是每个人心事不同,自然态度各异,有习以为常、有心生恐惧、也有不免同情。这不过是一瞬间,等每个人忽然明白自己被带来这里的目的时,就都归于面无表情、屏息以待了,唐钺亦然。
戈武骏说一句,翻译给出一句:“陈先生,我们的刑具,您已领教了一天,您虽然身体不错,但只能让您吃更多的苦头。您的同党已作鸟兽散,他们已舍弃了你,何必再为他们忍受这锥心之痛呢?”
老陈强打精神:“该告诉你们的,都告诉你们了,我是m计划的负责人,代号战隼,军事调查局中校主任,打过军阀也打过日本人,现在的任务是锄奸。昨天我们得到消息,有一个汉奸黄士熊在那出现,所以前去锄奸。至于怎么得到的消息,就是路上有个小孩给我们的纸条。这些我都说好几遍了。”
“说说你的同伙吧,他们在那里”,山崎继续悠悠地问,估计也是熬了一晚上,山崎也显得有气无力。
“不想说话了,我想静静享受这最后的时光,我不作能够出去的妄想,你们也不要再费事,我都50岁了,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够本了知足了,记着我的话,不要费事了。”说完老陈闭上眼睛,不再吭声。唐钺明白,老陈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在告诫唐钺不要再做其它妄想。
“那就让你的同党,看着你遭受痛苦吧”,戈武骏摆头示意打手,老陈被绑在柱子上,打手一鞭子一鞭子,将老陈身上的伤口再度抽开,不仅老陈在痛苦地抽搐,审讯室的众人也不禁浑身一颤,心里更是冷战不已,大家心里明白,日本人是怀疑他们之中有老陈的同党。
建云裳被拖了进来,看来受伤程度不比老陈轻,他单薄文弱的身子,再被绑住手脚,更显得瘦小无助。他和老陈衣角二处的氰化钾药丸均已被搜走。日本人搜的仔细,还是遇到了行家,唐钺没有时间想这些,因为建云裳的心理崩溃已挂在脸上,上海站与建云裳相关的人员应该已经撤退了。
戈武骏相同的情绪、问着相同的话,建云裳瘫坐在椅子上,闭着双眼一语不发。戈武骏像是漫不经心地说:“你死了,都没人知道你是谁。”
建云裳好像是真的被戳到了痛处,痛苦地无奈一笑:“你说的也对,告诉你们我是谁也没有关系。建云裳,军事统计局上海站少校副站长,别的就不要问了。”
戈武骏接着问:“昨天去榆林当铺做什么?”
“我要说去当东西,你们也不信哪。不要再问了,我有老婆孩子在重庆,我不能影响他们,你们懂得,所以不要问了。”建云裳说完重新闭上眼睛,衰弱地窝在椅子上。
“他是谁?”戈武骏指着被鞭打的老陈。
“我们当然是同伙,一起被抓的嘛,陈振山,我俩同伙。老陈——,”建云裳歪头向着老陈喊:“老陈,我说了你名字了啊,不算出卖你啊,反正咱俩也出不去了,死了也让人家知道咱是谁,对吧?别的就不说了,再说没准就是变节了。”接下来建云裳是真的如自己所言,无论问什么,上什么刑具,和老陈一样,闭着眼睛不再说一句话,就这样过了两个多小时,唐钺觉得好像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老陈和建云裳如死亡一般无声无息。
刑讯官过来和戈武骏小声说,再打就死了。戈武骏浪费了无数口舌,也得不到回应,中间只能和唐钺嘀咕一些顽固、死硬分子之类无关痛痒的话,看到刑讯官如此说,遂对大家宣布,中午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谁都不要走,下午还有活动。众人面面相觑,只能跟着卫兵去餐厅就餐,离开的一瞬间,唐钺迅速看了一眼老陈,心里还是不免抽搐一下,这两个小时,唐钺集中心思默念着一本德国机械师撰写的枯燥的枪械论,偶尔敷衍着戈武骏的问话,只用眼睛的散光注视着前方,并不敢看老陈。离开审讯室,唐钺和戈武骏开始用英语说着,上海的五月如此曼妙,应该去喝一杯咖啡之类的谈资,努力让心情放松起来。
走进餐厅的一瞬,坐在餐厅的一隅,唐钺竟然看到了廖锦轩,穿着一件白衬衫,他比之前精神了许多,廖锦轩明显也看到了唐钺一行人,赶紧深深埋下头去吃饭。
众人心事重重吃罢午饭,被带到办公楼的一楼的一个大会议室休息,程立和李秘书不知所踪。各自找沙发躺下后,只有段秋风长叹一声:“这么给他们卖命,怎么咱们也成嫌疑犯了!”看到众人并不回应,段秋风拿了礼帽盖着脸假寐休息,唐钺拿出烟到楼道里面抽烟,胡晋升等了片刻见无人阻拦,向唐钺要了烟,二人溜达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下抽烟。院子里的樱木花飘落一地,胡晋升望着树上仅剩不多的残花,对唐钺说:“兄弟,你与戈武骏还挺熟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