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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温暖的薰风吹散了夏日的湿闷躁郁,天高气爽,万里薄云,鲜艳欲滴的果子沉甸甸压在枝头,映着漫山遍野的橘红翠绿。
辰砂早在头半个月前,就收拾好了出行的包裹杂物,颜玖亦是将铺面歇业,只留下伙计留守照看老主顾,兄妹翻山越岭穿城镇,来到了京城三百多里外的兰县牡丹山下的寒烟镇上。
这地方,是颜氏宗族在未曾发迹之前的祖坟家庙,后来曾祖一代高中科举为官,子孙平步青云,声势名望愈发浩大,受皇宠隆恩,在京城郊外另选吉地修家祠、建坟冢,子孙族人皆可配享宗庙。
但未免惊动先祖,也不愿劳损叨扰附近百姓,颜氏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们都一致决议,不迁兰县牡丹山的祖坟,只由嫡系子孙前往祭祀。
起先,做出这个决定的目的,是怕世族大家被人忌惮,避免树大招风之嫌,故而低调谨慎行事,也是给族中先祖们一个清静安宁。也许正是祖先在冥冥中的保佑,这个高瞻远瞩的筹谋,在遽变灾难中,给颜氏宗族留下了最后的根基。
罪臣不配享宗庙祭祀,亦没资格得到百姓的敬仰,所以在被降罪、屠戮灭门之后,颜家的宗祠家庙都被毁之殆尽。这是极其恶毒狠辣的手段,昭示天下,这个曾经的望族已经灰飞烟灭,所有颜氏子孙死后都成了孤魂野鬼,无祖坟可入,无家庙可庇护,断子孙香火,永无翻身延续之日。
兴许背后作恶者,也是当初下手太狠,怕颜氏族人死不绝,会有报复报应,所以才出此阴毒下策。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善恶终究有道。颜家古早的家庙祖坟,却因地远偏僻,深处荒山野岭而被世人遗忘,得以保留了下来。这也是受益于颜家克勤克俭的处事为人之道,和深思远虑的筹谋。
牡丹山虽是景色秀美,水草丰饶,可奈何太过幽深冷僻,兰县又一贯贫瘠穷困,地方官捞不到什么油水,渐渐也不太上心治理。前年闹饥荒,死的死逃的逃,旁边连绵几座山的村落里都是人丁稀少。
以前颜氏宗祠家庙附近,还有些流民、孤寡者聚集借宿,每逢颜家有人来祭祀,都会施舍银钱、衣物、粮食给这些贫苦人。但后来颜家出了事,家庙颓败荒凉,流民也都逐渐四散了。
还是后来,辰砂的师傅逍遥子,偷偷去颜宅废墟收敛了些没烧毁的遗骨、物什、器皿等东西,又请不知情的乡民把牡丹山家庙翻修,盖了几个衣冠冢,也算是让无辜丧命的颜氏子孙、仆从、侍卫们的魂魄,都有个安身之地。
趁晌午风和日丽,颜玖拿着扫帚水桶,先将坟茔都扫洒收拾干净,辰砂在家庙祠堂的地上摆放好香炉、酒菜、花果,算好了时辰,就待将祭品焚烧,磕头上香了。
“哥,纸钱香烛之类的,是不是在你背囊里?”,辰砂起身,绕道家庙后身去喊颜玖,琐碎的物什,历来都是他去操持打点。
“可不早准备好了,你别乱动,等我来!”,听见辰砂的呼唤,颜玖放下手上的活计,三步并两步的跑回祠堂里,俯身解开地上的背囊口袋,“你看啊,这纸钱祭品都是有讲究的,不能随意拿取,回头乱了辈分规矩,可是大事。颜家一百七二口人,太夫人、老爷、夫人的份例最大,然后是三位少爷的,依次还有东府的叔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哎,还给我娘和小金蝉夹带几个丝绢头花儿,算我的心意……”。
颜玖取出一叠叠封好的信封,按着昔日府中主仆的身份地位,甚至仆从奴婢的差事大小,一一分配好了冥钱祭品的数目种类,极其细致规整。
“噗,若是咱们府上没出事,想来哥哥你准是东西两府的大管事儿,谁也比不过你的周全稳妥……”,看着颜玖蹲在地上认真忙活,辰砂忍不住笑出来,调侃打趣着往昔家事。
“嘿,这话说对了一半!妥帖周全自然是没人比得上我,可若是咱府里没遇上变故,我就跟凡叔儿他们跑船出海去了,见见外头的世面,把府里生意再做大些……”
颜玖说的凡叔,是颜氏宗族的旁支亲戚,做过御史官,曾远洋出海到过罗刹、爪哇、新罗之邻国,颇有远见博识,颜玖小时候很喜欢他,也跟着家族牵连遭了难。
“可说不是,若未曾遭遇横祸变故,唉……”
闲谈间,笑意渐渐从二人脸上隐去,勉强撑出来的黄连苦笑,却比哭还凄凉落寞。
昔日辉煌荣耀的世代公卿望族,尽心辅佐几代君主的朝廷肱骨,为大昭朝鞠躬尽瘁的忠义之臣,心怀天下百姓苍生的士大夫,热热闹闹的一大家人,就在初秋夜晚的烈火中悄无声息的化成灰烬,随风散去。
除了承正帝班昭天下的三十二大罪状外,还有史官笔下记载的种种骂名劣迹,往日功绩尽数抹去,草木知威的赫赫功臣,竟成了天下人鄙夷唾弃的谋逆贼子。
若不是还有这个破败隐秘的家庙,恐怕颜家枉死的冤魂都没个安身归处,拆宗祠、断根基,这是多阴狠毒辣之辈,才能想出的手段。
颜玖在祠堂中安放了供桌,摆好香炉、花果酒馔之类的供品,由他这个兄长先烧三炷香,叩拜祖先,再祭奠承正五年家变时枉死的冤魂,焚烧纸扎祭品‘送粮钱’,辰砂在一旁低声诵经,助逝者早日超脱往生。
礼毕,兄妹再次俯身叩拜,祈求祖宗保佑,早日洗刷家族冤屈,让凶手罪魁伏法伏诛,以慰族人在天之灵。
颜玖低头拜祭,他每次俯下身的时候,都忍不住旁边瞥上几眼,显得既莫名又焦躁,最后实在无法按捺情绪,站起身来开口质问。
“我说小靖王爷,这是我们颜家自己祭奠先人,你跟着又叩又拜的,是什么道理……”,他跨步绕过辰砂,走到一路跟随祭祀的贺兰焉的面前,指了指供桌上的牌位,无奈叹息。
原来,打从辰砂无意间跟青鸢透露要去兰县家祠祭祖,这位任性的小王爷表面上虽云淡风轻,但不知从什么地方知晓了兄妹二人出发的行程,头天夜里就赖在铺子里不肯走,楞是死皮赖脸的跟到了牡丹山家庙。
任凭颜玖如何盘问质疑,他都不曾理会,仍是自顾自的跟随,一路上风餐露宿、山高水险,倒也未见他离去。
可若说他是贪图有趣,跟着来玩耍散心也罢了,让颜玖瞠目结舌的是,这人还跟着他们兄妹祭奠颜氏先祖长辈,焚香、祭酒、叩拜,样样都做的礼数周全,架势十足,虽说礼多人不怪,可你非亲非故的,算哪根葱啊?!
“辰砂是我夫人,我是她相公,来祭拜夫人先祖和岳父母大人,有何不妥?”,看颜玖气急败坏,青鸢却是不以为意,他神色坦荡,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颜玖被这番理直气壮的言论弄的怔怔发愣,他睁大了眼睛颤抖着下唇,一时间,竟然觉得无法反驳……
“哥,你别听他胡说!别听他胡言乱语!”
辰砂腾的一下子面色烧的绯红,她急匆匆的抬手捂住青鸢的薄唇,又慌乱的望向仍在发痴呆的颜玖,生怕这不知人情世故的冤家再透露什么秘密,被颜玖猜出二人的私情来。并非她存心隐瞒,只不过眼下大仇未报,身不由己,且毕竟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让兄长揣测这种春闺隐晦,简直是羞耻的深渊。
“明明你我在五年前就已经立誓,许下婚姻之约,有何不可告人?难不成,娘子还另有意属之人?莫不是嫌弃我有何不妥当……”
青鸢拿下辰砂的手,他也不傻,早就察觉到辰砂的羞涩仓惶,也明白她的为难,方才不过是逗弄她玩笑。看他神情装的无辜纯真,可琥珀般的眼眸里,却藏着几丝戏谑的笑意。
“胡说!我才没有,什么,旁的意属之人……”,辰砂明白自己被戏耍,暗中掐了掐贺兰焉的手臂,她脸上烫的快要滴出血来,藏在他背后倾诉着心事,声音低不可闻。
“呼,敢情五年前就暗通曲款,随意吧。只是青鸢,这地方是颜家宗祠,祖宗长辈都在看着,儿女情长的玩笑话,在外头说说无妨,在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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