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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小堂弟走一趟,他一个人,只怕路上玩着不回来。”
得了要买的东西,顾有智出去追堂弟顾有明,留下弟弟顾有聪在家里帮忙。
兰枝和桂枝在厨房上帮着,姚氏虽然好奇,只拿别的话来说。纪氏从来嘴里话不中听,她是第一个要打听的:“去年郭家是怎么一个不要脸法?离我们最近的曹家,恨郭家恨得不行。听说汪家的打一顿才撵走,可打我的外甥女儿没有?”
兰枝和桂枝到底还小,又见亲戚们亲热,话被套出来。姚氏想听,就没有阻拦。兰枝黯然把事情说了一个明白:“公子要娶京里小姐,自己不回来说,让什么大人来说,这话可不能提,会得罪大人们。”
纪氏心中一凛:“这是当然不会说,难道没有和郭家去说理?”兰枝叹气:“民和官,说什么理?那大人让人看着我们走,把宅子和铺子全买下来。”
姚氏和纪氏一起叹气:“没有亲戚们在身边,就是少个照应。”又奇怪道:“并没有听到郭家成亲的消息?”
桂枝忿忿道:“那他作什么去了,我们在外省并没有打听这里的事。”纪氏恍然大悟:“听说去打仗,唉,这样人不回来也罢,想来打仗完了升了官,就要京里成亲。”
她近年来信佛,说过丢下手中的菜,双手合十念道:“我佛慈悲,原谅我乱说话。再不好,好歹是个人,让他好生着,别再出现在外甥女儿面前就行。”
姚氏见到就笑,兰枝恨声道:“京里成过亲也不一定。”又问外面的事情:“怎么呆不住?”兰枝叹气道:“先时还是呆得住的,姑娘能干呢,会做生意帮老爷的忙,不想有个客人有钱,相中姑娘要做小,姑娘不肯,他买通和老爷合伙的人,又用手中的钱压着,老爷没办法,只得带我们回来。”
纪氏微笑,妹夫周士元有两年生意不错,家里雇下几个丫头,后来一下子欠人钱,洒扫的人全辞光。想到这里,纪氏道:“倒也不容易,你们还跟着?”
明明是句好话,到纪氏嘴里就变了味。兰枝把手中洗净的菜送过来,腼腆地笑道:“我和桂枝都是家里要卖,跟着姑娘有饭吃,姑娘能耐呢,手里钱还不缺,我们主仆在一处,可以挣银子顾自己。”
桂枝眨着黑亮的眼睛也道:“因此舅老爷让回来就回来,是银钱上不用多麻烦。”纪氏撇一撇嘴笑:“别老爷了,喊个官人吧,”想想妹夫周士元生意红火时让人称老爷,纪氏当时就要笑,是个什么老爷,全是雇的乡下丫头不懂,这么称呼着,反正也无人管,外省里有钱人这样称呼的不少。
周士元在房里也对舅兄们道:“手中钱还有,去年从郭家走,幸好凤鸾机灵,把房子铺子全卖给逼迫我们走的大人,当时得银数百两,在外省这半年除去吃用,挣的也有几十两,以后过日子银钱上不劳烦舅兄们。”
顾玉堂和顾玉楼听过更加为妹妹一家放下些儿心,还是那句话道:“一家人,有什么只管来找,不必说两家的话。”
见妻子不在,顾玉堂和顾玉楼也问个详细:“信中不好细问,到底是什么事儿?”凤鸾涨红面庞,把自己的脚往椅子里缩一缩。
顾氏唉声叹气:“凤鸾生得好,来的客人里有个姓常的官人,相中凤鸾要做小。唉,在外面无依无靠,没有办法。”
顾玉堂劝慰道:“回来就好,这里全是自家人,有不三不四的人不怕他。只是有一样,自接到你们的信,我去打听过郭家,并无娶亲的事。”
这话去年信中也说过,周士元听到郭家脖子一梗:“再和他们家没有关系,以前是卖身,契约也拿回来,就当我以前没本事卖过女儿吧。”
见他额头上青筋要冒,顾玉楼对哥哥使个眼色,劝道:“这样就好,我们细打听过,说郭家像是寻找过,后来再没有消息,我回来对哥哥说,只是装装样子罢了。外甥女儿亲事,以后着落在这里,不必忧心。”
凤鸾又起身来拜,低声道:“以后不愿嫁人,只愿奉养父母。”顾玉堂忍到现在,总算落泪,让凤鸾起来道:“不必总拜,舅舅是自己人,舅母们但有话出来,只管对舅舅说,不必理会。”顾玉楼道:“兄弟姐妹们不好了,只管说出来不要闷着。”
顾氏和周士元一起来拜:“凤鸾以后的亲事,全仗舅舅疼爱。”顾玉堂和顾玉楼双双来扶他们一家人,都泪水落下安慰:“放心,自己家里人当然上心。”
小儿子顾有聪过来:“母亲说吃饭了,请姑父姑姑和表姐过去。”顾玉楼大乐:“敢情没有我和你父亲,我们就不去了。”顾有聪难过情一下,斯斯文文道:“二叔不要笑,我只想到姑父姑姑和表姐新回来,就把二叔和父亲没有说。”
惹得几个人笑了一回,出来同去吃饭。周忠喊了回来用饭,还有两个儿子也回来,说:“三姐听到急得不行要回来,是我们劝住,让她去告诉大姐和二姐,明天一起回来。”凤鸾悄悄拭去泪水,她此时想不到姐妹们回来会不会笑话,只觉得舅母的不中听话,都是好听的。
吃饭中间就商议铺子的事,纪氏从来嘴快,第一个接过话道:“可惜了,年前后有让你们回来的意思,我就想着你们回来要做生意。不巧,你们左边恰是个铺子,半年前被一家人租走,寻常做些竹器卖,依我看趁不得几个钱,偏是他们住得快活,那铺子又是隔房头的,没法子让他们走。”
说到这里看一眼姚氏,姚氏心里明白,另一边也有一个小院,却是顾玉楼的。姚氏忙道:“我们知道得晚,右边这小院年后租出去,是个做面食往城里去卖,他出的钱多,又是一年一租,就给了他们。”故意也道:“依我看也不趁钱,怕住不久还要走吧。”
周士元一家人没有怪,不能为自己回来,舅兄们出院子出力出人再出别的。顾氏对丈夫使个眼色,周士元起身团团一揖:“要不是舅兄和嫂嫂,谁人肯这样照顾。这房子我们不白住,按时价付银。”
说着掏出来一百两银票送过去,满面陪笑道:“请收起来,这才是亲戚们情份。”
顾玉堂和顾玉楼摆着手全说不要,纪氏和姚氏对看一眼,也跟着丈夫说不要。闹哄哄中,凤鸾离席又拜倒席前,句句深情地道:“舅舅舅母爱惜照顾,原不是银子计较得的。只是有一条,请收起银子,才是常住道理。以后蒙舅舅和舅母们再垂爱,也才能受得下去。”
周忠知道有钱,也觉得付钱才好,笑着道:“收起来吧。”
顾玉堂因此收起来,对顾玉楼使个眼色,一会兄弟单独商议这钱怎么还用到妹妹一家身上。又见凤鸾说得动情中听,夸道:“凤鸾说话越发出挑,”唤小儿子顾有聪过来:“你虽然念书,说话还不及表姐。”
凤鸾坐下来心中黯然,会说话这是跟朴哥学的。对着朴哥时,有些话说得不对,朴哥要计较。她心中滴溜溜转,郭家并无娶亲的消息传出来。朴哥是还没有娶亲,还是卢家又不要他了?想到这里内心痛苦好似撞上墙壁,这就转回头到席上热闹去,朴哥的事,从此与凤鸾无关。
当然,凤鸾还存有一丝感激,认字看书,是没有白跟郭朴的好处。
到近晚上,来安和来保笑嘻嘻押着行李过来,匆忙安顿下来,各自去休息。不好让凤鸾隔壁是来安等人,把凤鸾房间铺排在堂屋旁,不是大床是个炕,主仆三个人尽睡得下。
夜深的时候,凤鸾还坐在廊下。周士元陪着她,小声道:“不要再想了,”凤鸾默然点着头,再会劝人想开的人,有想过这岁岁月月夜夜,一个人心如乱草的滋味儿?
不时想叫,不时想跳,不时想踹墙,不时想直奔郭朴面前,把他手指着一顿痛骂,再来上几记重脚。凤鸾眼前浮现出郭朴打汪氏,看上去巴掌厚又重,还带着说不出来的好看。
打人有好看的吗?练过武的人打起来就是不一样。凤鸾想到最后,就变成自己漂亮的把郭朴一顿打。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凤鸾只能想想。她又想到舅舅白天的话,对父亲道:“或许……”周士元坚决不让女儿那样去想:“去年也想到咱们没听到他亲口解释,可是那大人来得凶,又有邱县太爷在,不会有假!再说舅舅们帮着打听,郭家并没有大肆寻你。平白走一个人不找,他肯定变了心。”
凤鸾也一直这样想,她每每想到没有听到郭朴的解释时,就会想到并没有大为寻找自己。她和周士元心里都有着和郭朴的不般配,没有想到郭朴再丢不起这人。
他受伤被卢家退亲,一气之下娶三个颇为张扬,三个里面两个不好,曹氏不好,天下皆闻。那个案子只怕被写到邸抄里,尽人皆知,是个人要笑。还有汪氏,郭家是尽力不张扬,由着人去乱猜郭家薄性情,就是因为丢不起这人,宁可让人猜性情薄,也不愿意张扬汪氏吃里扒外。
当然郭家的亲戚们之间,是完全清楚的。
换个人想一想郭朴,也足够倒霉!受政见之争牵连受伤,被退亲,娶三个,逃走曹氏,遂走汪氏,再就是走了凤鸾。
凤鸾和周家的人,全想不到郭朴不敢张扬的苦。月儿弯弯挂在中空,带给地上一片迷茫眩惑的春夜。
凤鸾轻轻对父亲道:“反正也回来,可以看看朴哥的心思。朴哥要心里有我,他应该找得到我。”
是误会,还是真实?凤鸾心里也有不定。周士元嘴上劝女儿不要想,心中其实也反复不定。回来不仅为外省安身不下,外省安身不下可以再去他省。回来不仅有舅兄亲戚在,周士元其实也想打听一下郭家,但是对着女儿,他还是哄劝:“看看再说,你不要再想着。”
见月下的女儿模样更为清丽,周士元很喜欢又不安,这喜欢是女儿生得美貌,不安是这美貌是在郭家出落而成,郭家……。唉,不提也罢。
“你不要忧愁,生意花上一年安顿下来,就为你寻亲事。”周士元说过,劝女儿去睡,看着她进屋熄灯,自己反倒睡不着,一个人流连院中直到三更后,还是揪然不乐,但去睡下。
再起来见窗户上白光亮,穿衣急急起身出来,见院中凤鸾在和顾氏说话,带着小儿女模样。周士元安心而且欣慰,凤鸾这半年如何过来,他很清楚。可是女儿懂事之处在于,她体谅家人,不忍让家人陪着自己难过,总是装得很好,装得前事尽望。
见父亲出来,凤鸾偏着头笑:“大舅舅一早来说,上午里正要来,让父亲不要出去,又说舅母那里做了馒头,舅舅说送来,我说不必,和母亲去取。”
早饭过后,顾氏带着凤鸾穿过小门过来,见庭院中梧桐深深颇有阴凉,兴致不错地指给凤鸾看:“母亲小的时候,这里摔过一跤。”
纪氏没有想到她们过来得这么早,也是自己话说在兴头上什么都忘记,正在院门处和两、三个邻居说话,她刀子嘴嗓门儿小,顾氏母女在树后听得一清二楚。
“昨天回来的是外甥女儿,当将军夫人的外甥女儿,不是这一个,是另外一个。老嫂子你记错了,这是另外一个。什么?我家官人只有一个妹妹,我说你错了就是错了,我外甥女儿没成亲,年纪是不小,没成亲有什么,正要说婆家……”
好在纪氏怕人笑话,事事争强,虽然嘴碎爱说,也死不承认凤鸾就是那个当将军夫人的外甥女儿。
但是昨天才来,今天就和邻居们说这些,顾氏心中不快,又拿纪氏没有办法,她一直这样性子,从来就是如此不会做人,帮过人要扯出来一通话,让受她恩情的人总不喜欢她。
顾氏扯一扯凤鸾到一旁,小声解释:“你不要难过,舅母是这样的人,今天她还算是好的,过几天咱们常住下来,只怕她什么都说出来,你不要生气,总是亲戚。”
亲戚们有时候不仅帮忙,还是传播闲话最得力的人。
凤鸾不能说心中不担心,对于舅母以后慢慢话多有点儿怕。但是抿着嘴儿一笑,反过来劝母亲:“舅母从此如此,母亲不要往心中去,要说起来闲话多,母亲也是一样爱说。”
顾氏话匣子马上打开,和女儿嘀嘀咕咕道:“说起来你舅母这张嘴误事也多,看你表哥这般年纪才成亲,找的也一般,全是舅母太挑剔,嘴头子厉害又名声出去……”
“嗯哼!”凤鸾带笑打断母亲,要是容母亲说下去,也是要把表兄弟姐妹全说进去。以前常说大表姐嫁得不好,是个庄稼人;又叹气二表姐总不生儿子,成亲两年没动静着急慌忙寻药方,弄得周家在临城的邻居那半年里,见面就问顾氏:“你侄女儿可有了?”
说起来,妇人爱聊闲话,大家都一样。
咳声惊动纪氏等人,回身见一个中年妇人,微胖的面庞,微胖的身子,身后跟一个姑娘满面是笑,让人眼前一亮,这姑娘生得水灵灵,好似一朵子花。
纪氏微红面庞,但心理素质过硬,马上就纠正成好嫂子好舅母的心态,笑盈盈介绍邻居们:“……。妹妹应该还记得,你以前在家全见过。”
有一个邻居也一样嘴快:“我就说只一个妹子,你有几个女儿,嫁去当将军夫人,回来顾大嫂吹了半年的是哪一个?”
纪氏板起面庞:“我吹了吗?那一个不必提她,只看我这个好外甥女儿,生得多俊,有好人……”她只顾说来掩饰,不防当着凤鸾的面说出来,凤鸾面红耳赤抽身就走,避回自己院中落几点泪,点点似杨花惹轻愁。
顾氏略有责备:“大嫂,怎么当着姑娘说这些?”纪氏自悔失言,忙别过邻居扯着顾氏去取馒头:“新蒸的,多多的放红枣,可怜你们在外面过得不如意,好好补补身子。”顾氏偏能忍住听得这些话,取馒头回来,无人处叹一口气再就丢开。
院门被人拍敲,是里正来拍门,问过住上几家人,一一记下出来就直奔官道而去。官道迤逦穿省而过,经过秦王遇刺的小山丘下面,这里驻扎着将军孙季辅。
里正顾不得回家,行上大半天的路来见孙季辅。出来时半上午,到这里时已近黄昏,见整整齐齐一座营寨,颇有小镇之感。
他点头哈腰寻士兵通报:“顾家村里正顾久保来见,是孙将军上次见我们,吩咐凡来一人也要通报。”
士兵为他通报进去,孙季辅正在看家信。他这里要驻扎几年,接妻子来同住,这是妻子动身前来的信,正在看大约几时到让人赶上二十里去接,听说是顾家村里正,孙季辅皱眉,这个里正是很负责,可是罗嗦得不行。
孙季辅假公济私帮郭朴的忙,他有法子不用天天看,只让人喊来顾家村的里正和临城周家老宅那村的里正,为免有人起疑心,又多喊几个里正过来,亲自吩咐:“盗匪也有假借亲戚的名义住过来,难免不查成大患,有这样的人,或者是男男女女一起来住,只管来报。”
不想这些里正们巴结上他,又私下里打听过孙将军不听这省里官员们管,个个为讨好,来个住客栈的陌生人都要来报一回,弄得孙季辅烦不胜烦,每天应付这些事就快来不及。
烛下正看家信,兴许是心情好,差一点儿说让副手去见的孙季辅鬼使神差脱口道:“让他进来。”
话已出口,他随意一笑,再去看家信。直到脚步声过来,面前有请安声,孙季辅才微抬眼眸扫里正一眼:“又有什么人来?”
“回将军,是男男女女一大家子,是本村顾玉堂的妹妹,姓……”这个里正才当上没几年,顾氏这几年少回娘家,里正记不住姓,怀里取本子来看,嘴里要有话回,接着道:“有个女儿,嗯,生得不错,只有一个女儿,还有家人伙计,以前做生意的,年纪大了带着女儿回来寻亲事,要在咱们村里落户常住。”
孙季辅脑子里“嗖”地一下有了直觉,本能坐正身子,威严呈现在面上,其实是他开始认真,不是刻意摆威风。他放下家信,不悦地见里正还在怀里掏摸着,恼怒地道:“姓什么!”
“姓……”里正怀里的东西不少,取出来一个烟袋锅,放地上;再取是一包子干粮,放地上;再取……眼角瞄到孙将军的不喜欢,里正脑子里一急,反而想了起来:“姓周!”
孙季辅在听到“顾玉堂”三个字时,就已经知道是了,又怕等错,是顾玉堂的什么表亲,他一直耐心等着,这个“周”字一出来,孙将军眸子一凛,里正发现,慌里慌张为讨好他,道:“要是不能住,回去就撵他们走。”
“人家说得出来亲戚底细,当然能住,”孙将军知道自己吓到里正,手抚着下巴故作沉思:“你很警醒,很好,虽然我听着没什么,不过你来了,就说给我听听吧。”
里正听到一个“好”字,人喜欢得差点儿飘起来,忙不迭地说得细又细:“说是外省回来,说外省住了半年,女儿生得……”
孙季辅听到一半,心里主意有了,故意道:“我前天才见几位县太爷,治安不好,与地方教化也有关连,正要外面走一走,可巧儿你来了,我去哪里不容人知道,不过见你从来谨慎,我愿意告诉你,你们那村里我明天本来要去,我是便衣走走,你见过我只当是个旧相识吧。”
里正心里这个喜欢,孙将军太拿自己当相识看了,他头恨不能碰地的来哈腰道:“明天我备水酒请将军您,”
“也行,我就叨扰你一杯水酒也罢,自我在这里,治安好了不少,我也有辛苦,吃你一杯酒也应当。”孙季辅决定亲自去看看这位周氏。
士兵们送进晚饭来,孙季辅让他们带里正出去:“安排个地方住,明天我顺路带你一程。”里正千恩万谢出去,孙季辅抄起筷子烛下一笑,这一笑冷沁入骨,要是里正还在只怕吓坐地上。
旁边来信中有一封信是滕思明所写:“……我亲眼见过周氏,不是一个淫邪的人,当然也有可能看错,兄长那里查出蛛丝马迹,请细细详细。昨天又见厚朴,还是心事重重。他才上去打过一仗,倒不含糊。
如果我看错周氏,请兄长不必客气,辣手摧毒人花,是件快人心的事!如果我没有看错,而周氏还没有嫁人,请兄长一定成全!”
孙季辅不用再看,信中的话全想得起来。是个什么样的人,明天一见自然明白。
第二天里正得意洋洋骑在高头大马上,跟在孙将军后面回村。前面五、六个士兵全是便衣,孙将军一件玄色便衣,剑在马上装得好似赶路人。
天色忽然又暖一些,孙季铺是件夹衣都有了汗,只有里正是件薄棉袄,他是身子暖烘烘。
赶到顾家村,里正按孙季辅说的挨家挨房敲门:“都出来戏台子下面听训话。”不到半个时辰,出来一堆人。
这个村子有一百来家,黑压压不是小村子。
孙季辅装看热闹,左看右看见村脂俗艳,正在疑惑周氏就这种模样,见里正过来装招呼他,道:“周家的妇人全不在。”
“再去喊。”孙季辅说过不放心,闲逛一样跟在里正身后慢步过去。见里正到村中一座大宅子外面,敲开一扇门,就在门外大声道:“我才从县里回来,有县太爷的话要说,周家的,怎么不来人?”
顾氏出来陪笑:“对不住您,我丈夫和伙计们进城买几样东西,家里只有女儿和两个丫头,怎么好抛头露面。”
顾氏是想出去看看热闹,凤鸾不答应,说初来乍到少出门最好,顾氏要陪女儿,也就不去。她的这两句话落在孙季辅耳中,孙将军微点着头,对周家多了好印象。
有这样的母亲,怎么会有差的女儿?里正见到他在一旁,生怕孙将军说自己办事不行,恼火地道:“不出来不行,县太爷的话,我不能挨家挨户一一告诉去,都出来听听。”
顾氏招架不住他,慌张道:“等我问问孩儿。”孙季辅认真等着,见门内并无人出来,只有一个动听柔声道:“女子理当常居闺阁中,里正大爷,实在要去人,我家舅母们已经去了,我们新搬来,抛头露面不雅。”
里正大怒:“不行,必得出来!”他喃喃地要骂,顾氏出来笑眯眯给他几百钱,里正当着孙季辅哪里敢要,正要再发火,见身后横冲直撞来了两辆马车,一个穿绸衣的小胖子站在车辕上指手划脚:“这是顾家村吗?”
顾氏要躲,却被他看到,小胖子哈哈大笑手指着这门前:“就是这里,停车!”他怪叫一声:“媳妇儿,我寻你来了!”
他站着手里乱指,不防马车骤然停下,他一个跟斗摔下来,孙季辅好笑中,见小胖子重重落地后,只哎哟两声,一骨碌爬起来,拍灰的手脚灵便中,竟然有些功夫。
“媳妇儿,岳母哎,别关门!”
周家大门用力关上,小胖子上前大力打门:“开门开门,咱们不是说好的,中人也有,你们能跑到哪里去,我告诉你们,这省里也有亲戚当官,快开门把媳妇儿给我,不然老子告你们去!”
门用力拉开,小胖子大喜正要进去,当头一盆凉水泼出来,两个丫头手持门闩打将出来。狱猝不及防中,小胖子虽然会功夫,抱着头从台阶上退下乱跳:“你们敢动手?”见木门啪地一下又紧闭上。
“住手!”顾玉堂和周士元从村口赶回来,顾玉楼和纪氏、姚氏听到里正在妹夫家门前也赶回来,两拨人一起大怒:“你敢上门撒野!”
孙将军懒懒吁一口气,打起精神来看戏,好弄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