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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大雪夹风,吹得帐篷里出来的人马上遍体生凉,杨英骂一声,把披风从头盖到脚。没走几步,见一个帐篷后面有一个人,雪光打在他面上,正是刚才谈论的王孙玄。
杨英从来坏主意多,他把披风罩得更紧,打算冒充郭朴去吓人一跳。嫉恶如仇的杨英看不上王孙玄,谎报军情的事几乎真相大白,他还好意思在这里白呆着!再有,就是大帅不知道何故,竟然不过问这事不处置他。
见王孙玄面上默然黯然,只看着郭朴的帐篷。杨英坏笑着,脚步声用力踩着雪,大步要过去。
他的披风外面绣着花,身体又和郭朴差不多高,杨英魁梧得多,雪夜里王孙玄心事重重,竟然没有发现,他以为是郭朴,见这个从回到军中就不理自己的人过来,王孙玄又惊又喜地迎上两步,正要开口说话,“咦”地一声,发现露出来的不是郭朴面庞。
杨英正要哈哈大笑取笑于他,肩头上忽然一凉,一把利器闪过,笔直扎在王孙玄面上。王孙玄只身子动几动,就眼珠子大瞪着倒了下去。
人倒的时候双手扶着杨英,喉咙里格格作响,再就没了声音。这个发生得很快,杨英明白过来回头大喝:“有刺客!”再看手上的王孙玄,已经没了声息。
郭朴奔出帐篷,见营寨里火光冲天,火把全扎起来,士兵们一队一队匆忙着衣出来,手上武器都握得紧紧。
他过来一看,惊道:“怎么是他!”再看杨英身上衣服,郭朴脑子一闪明白过来,面色铁青负手喝道:“快去禀汤将军!”
这里是廖大帅的中军,郭朴的队伍左挨杨英右贴别人,和汤琛将军的住处有距离。等到汤琛来时,看到已是乱成一团。
几个人在争吵,郭朴面色如铁负手直立,杨英裹着郭朴的披风在一旁嚷嚷:“你胡扯,咱们到大帅面前打官司去。”
还有两个吵的人,一个叫曲怀恩,一个樊献光。曲怀恩斩钉截铁地怀疑郭朴:“你和他私自在见面?这夜里不睡,你们在说什么?”
樊献光是阴柔地道:“都知道郭将军和王将军有私仇,你们打起来,郭将军失手杀了他!”
汤琛大步过来,左右两边看他们,喝问道:“怎么回事!”
他过来,曲怀恩和樊献光不敢再说,但自觉得说得也足够多,士兵们一传十、十传百,郭朴将会百口莫辨。
郭朴默然行礼不说话,杨英大大咧咧地声音响起来:“你们眼睛全长在屁股上!王孙玄死的时候,是我在他身边。”他招摇地支起身上衣服,上面花纹在雪光火光中晃动着,曲怀恩和樊献光大惊失色中,杨英甚至扮个鬼脸儿:“难道说我杀了他?我和他可前世无冤,这辈子无仇!”
他正在得色,汤琛面无表情地道:“来人,把王将军的尸体收起来验尸!把杨将军带走!”他转身离去,身后是两个小军官押着杨英。杨英把披风还在身上,对郭朴一笑,用手做个吃东西的姿势,那意思,给我留着吃的。
接近夜半的这件事,让郭朴完全清醒过来。这里虽然没有他的事情,但明摆着又冲着自己而来。
回到帐篷里怎么能睡着,烛下拆开家信,信是母亲郭夫人亲笔所写,前面是说思念和担心,说家里的事,最后有两句让郭朴面色又板:“……听说凤鸾回来,安家在顾家村里。我欲去看她问个明白,报信家人回我你早有安排。又说你走时留下的话,不弄明此事,不弄明凤鸾心迹,不可以相见,我虽然想她,和祖父、你父亲商议,你的话很有道理。忽然而去,又忽然而回,要心中不愧,应该先来见我们。再京中之事,果与卢夫人有关,她听到一个郭字就要恼怒,我又何尝不是听到一个卢字就恨之入骨?最近事忙常住京中,无瑕去顾凤鸾,等你弄明白回我。”
后面又是关切的话,郭朴心底重新恨上来。从祖父到自己,都还没忘凤鸾。凤鸾凤鸾,你既回来,就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事,也应该家里见一见,让家人放下担忧。
烛光照着郭朴的忧愁,凤鸾的一句话忽然跳上心头:“朴哥,你打人,我怕呢,你凶人,我也怕呢,所以汪氏的事情不敢对你说,你知道还要骂我。”
入军中后再不愿轻易落泪地郭朴有了泪,如果凤鸾是另有隐情,此生此世不动她一手指头。他苦笑不已,凤鸾娇弱如花,怎禁得起自己哪怕轻轻一下。
晕黄有红的烛蕊中,又闪现出凤鸾娇美可爱的面庞,她双手捧着小脸儿,对着自己晃一晃,再黑一下脸,娇声道:“人家饿了。”
郭朴面有微笑,每到相思无处诉的时候,他就只想凤鸾的可爱之处。那一天凤鸾坐在地上扮小狗,也与自己震吓她有关。
犹豫又从心底而起,要是……。凤鸾是被毛家抛弃,要是凤鸾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郭朴重重一拳捶在书案上,砰然有声中怒容满面,打不好她!
临安听到声音伸头来看,劝道:“公子睡吧,明天肯定有事情忙。”他指的是王孙玄不明不白被暗杀一事,郭朴也领会。
去内帐中睡下来,脑门发烫只睡不着。平时和王孙玄会过不少次面,也有单独在一处过,只是隔得远不说话。郭朴哪里想到杨英主动就上去,他只是想着这个人要陷害自己,为什么不在自己一到军中的时候就做。
见烛光微弱暗下来只有半寸,郭朴喊临安来换烛火。临安换过蜡烛,坐在床前道:“我给公子按一按,您现在不比以前身子,不睡可不成。”
“你也当我泥捏的,”郭朴给了他一句,临安嘻嘻笑着给郭朴揉按着,见他渐渐要入梦,就放清手上力道。
忽然郭朴跳了起来,把临安吓了一跳:“公子怎么了?”郭朴满面喜色,坐在床上喃喃道:“我明白了,肯定是这样!”
见临安担心地看着自己,郭朴一笑拍拍他脑袋:“去睡吧,你也累了一天,明儿上午睡半天,不用起早跟着我。”
见临安不出去,郭朴笑着睡下来:“我睡了,你去吧。”临安这才出去,一个人去睡。
大雪又下一夜,早上起来有人来请郭朴:“大帅回来,请将军去!”郭朴整装上马过去,雪地茫茫又引出来他无穷的思念凤鸾。
来到廖大帅的中军外时,郭朴丢下想凤鸾的心思,大步来见廖大帅。虎帐宽敞可以跑马,一个硕大的黑漆紫檀木卷云纹书案后,一个人更显瘦小。
这瘦小的人抬起面庞,眼中精光却是慑人。他身材不高又瘦干,只有双眸黑亮神采夺人。这个人,就是敢去兵部里从尚书骂到看门的廖大帅廖易直。
招手让郭朴过来,廖易直调侃道:“厚朴,你又有事儿了。”郭朴笑着过去回话:“末将昨天想明白一件事情,要回大帅。”
“什么事儿?”廖易直低头在看着什么,郭朴应一声:“是!”再回道:“自末将回来,和王孙玄单独擦身过的时候也多,那个时候不出事,独昨天晚上有事情。依末将看,是有人担心王孙玄对末将说什么,这才下手。”
廖易直还是不抬头,只嗯一声再道:“还有呢?”郭朴有些兴奋:“大帅,这是个机会,是您清……”
面庞被瞪了一眼,郭朴忙改口:“要细查!”他说过站着等候,廖易直看完手中的一个卷宗,这才似笑非笑带着教训道:“厚朴,过了年你多大?”
“回大帅,二十一岁!”郭朴回过,廖易直还是教训:“以后说话用着点儿心,和我习惯了是不是,嘻嘻哈哈惯了!”
郭朴正容道:“是,以后说话用心!”廖易直这才满意,眼光扫过郭朴的眉毛眼睛身子到脚下,微笑道:“你这个年纪,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五品将军当舒服了?”
“回大帅,再五品一年,末将不如回家!”郭朴有点空儿就钻上来,廖易直其实喜欢他,却板起脸骂道:“听军令!”
郭朴再应一声:“是!”把头昂得高高的,听到廖易直笑得有欢喜:“王孙玄这个孙子,我是说他是孙子,可不是孙子兵法的孙子。”
解释过再慢慢道:“这个孙子的命,早就应该完蛋!我留着他一直不动,你猜为什么!”郭朴大声回道:“大帅神机妙算,末将难以得知。”
“还有你,一直闹着要去打仗,知道为什么只给你小仗打,把你多留在中军?”廖易直笑眯眯,郭朴大声回道:“这是大帅看轻末将,认为末将还没有好!”
廖易直骂他:“这是本帅的计策!”郭朴忙再道:“大帅神机妙算,”廖大帅下面又来一句:“你就是放屁!”
两句话重到一处,郭朴忍笑不说话,廖易直自己笑两声,走出书案到郭朴身前。他个子远比郭朴为矮,远观有气势,这站得近了足少郭朴一个头。
他自己似乎很喜欢这样子,仰起头看郭朴,只是纳闷:“你小子怎么生得这么高呢?”郭朴思索,这话要怎么回?
“嘿嘿,你回不上来了吧,小子,白长个子无用,听我教你。你留在中军,是个鱼饵。”廖易直说过,郭朴恍然道:“原来是钓王孙玄。”
廖易直又骂:“钓他个屁!”再骂:“钓这个屁,倒用你这么大的饵?抬举他!”郭朴陪笑不敢说话,见廖易直在生气,郭朴逗他笑,小心翼翼地问:“大帅,他是个屁,那您用末将钓他,末将是个什么?”
“你也是个屁!”廖易直骂过,自己笑起来。语气换成意味深长道:“厚朴,你要知道如今的军中是屁也来尿也来,”
郭朴委屈状,廖易直笑:“你不是个屁,你是个好的。不过你这好的,却钓出来一堆屁。”他重新欣慰,面上甚至红光焕发:“什么曲怀恩,什么路子恕,还有那个姓饭桶的,叫什么来着?”
“樊献光。”郭朴补充过,廖易直随意一笑:“他来到足三年,我从不记他名字,反正是个饭桶的饭。”他舒心趁意地一笑:“以后可清静了,这些人全都可以滚蛋!”
郭朴微微吃惊,廖易直耸起浓眉冷冷道:“他们要全不在,怎么会有谎报军情,你受伤的事情!如今将军也受暗杀,这个军中要重新整顿!”他仰面朝天喃喃:“把魏恭明撤下来,换你上去。将军也暗杀,本帅没有大动作,不能平军心……”
他一个人喃喃说完,回头见郭朴还肃立着,奇怪道:“你还没走?”瞪起眼睛来:“偷听军机,该当何罪!”
郭朴听到换自己上,早就喜欢得浑身发痒,见撵自己走,恳求道:“大帅,您才说过换我上,”廖易直绷紧面庞:“有这回事?”
“您才说过,我字字听得清楚,把魏恭明换下来给您好好钓屁。”郭朴笑嘻嘻,廖易直没板住脸,忍不住一笑:“混帐小子,你回去吧,哪里能这么急,外面在审人,王将军孙玄死得无辜,啊,曲怀恩以前和他好,夜里不睡很快就出现,他有什么事儿要说吗?还有那饭,也去得早,啊,杨英不睡,在你那里有什么事儿?”
郭朴笑容满面:“他嘴馋,知道我家里寄东西来,去找吃的。”廖易直笑得眼睛眯着:“这小子,啥坏事儿都有他。上个月帐篷里钻条蛇,他逮到烧蛇肉吃,我闻到还不承认,一块儿也不给我吃。”
负手再道:“啊,还有几个军需官,也要一起换掉,”再看郭朴皱眉不乐:“你还不走?”郭朴恋恋很想听,可是不让听只能移动脚步过来,走上两步忽然回身道:“大帅,”
廖易直被打断心思,很是恼火快要暴跳:“什么屁事!”郭朴认真内疚的道:“末将愚钝,不知道大帅的神机,要没有杨英……。”
“没有杨英也快成了,”廖易直笑得狡诈:“自从你回来,王孙玄一个晚上要对你帐篷看好几回,去找你是迟早的事情。”他说得淡淡,却惊人心魂:“他已经废了,我不动他,就是等这一天。他没有人护,我不动他,约束你动他,他心中自然要来就你。厚朴,学着点儿!”
郭朴心服口服,盔甲在身不方便叩头,还是单膝跪下行过礼,出来心情一片大好。雪还在下,昨天雪空灰蒙蒙,今天就觉得雪兴高逸,雪花昨天飞舞脸上惹人烦,今天郭朴脱口一句诗出来:“欲将轻骑遂,大雪满弓刀。”
从他回到军中,第一次郭朴喜眉笑眼。他心中对王孙玄的恨消失一半,觉得他死得物有所值。怎么能不恨他!险些一辈子起不来。
后面曹氏汪氏的笑话,全由起不来而来。
郭朴恨到骨头里,还要忍着自己平视王孙玄,当他是个……是个空无一物的屁。是郭朴怕自己重伤之后无人相信,怕廖大帅不相信自己,不给自己好仗打。
他心里转着无数个明着暗着黑地里收拾王孙玄的主意,只是怕得罪廖大帅不敢动弹。现在郭朴打心里佩服廖大帅,王孙玄这样的死,真是太值了。
当然这值,用不到王孙玄身上。
有了这件事情的激励,郭朴心里实在喜欢,这好心情也影响到他判断别的事情,回来把孙季辅和母亲的信再看一回,郭朴心情变了不少。
要像大帅这样不动声色清除人,而且清除得别人无话可说。军中死了将军,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不好好追查,不能对京里有交待。
这走运的王孙玄,郭朴喜形于色,太喜欢了,对凤鸾的事情重新想一遍,他冷静不少但还是生气。就是有隐情,他苦苦思索能有什么隐情呢?灯下黑再一次上演在邱大人那里,可怜的郭将军想不明白。
反正不管怎样,郭朴提笔给孙季辅回信:“请兄定夺,查明离去原因。如不堪,也请直言循告我。”
封好信,郭朴想到杨英说自己不提老婆,他双手握住自己两边嘴角往上提:“我不喜欢吗?喜欢着呢,不提老婆,为什么要提老婆,偏不提!”
当天军中就严整不少,分出几个大帐篷提审人。按理说出这么大的事,应该是闹得鸡飞狗跳乱成一团,但是军中有条不紊的拿人审人放人关人,还有一直关着的。
只要是个明白人,看到这一切就应该清楚廖大帅是早有准备。一个月后,在前面的魏恭明将军被快马催回,郭朴雪地里拔营赶去替换他。
将军扬鞭理当喜欢,郭朴笑容满面看身后渐成黑点的大帐,心中想道,等自己回来,凤鸾的事情应该会弄得清楚。
长平临安披着铁甲在他身后,好奇问道:“您在看虞大人?”郭朴失笑:“他又不在,我怎么看他!”
“才走的时候听新来的信使说他要回来,”临安说过,郭朴心头一震,虞临栖这一次来,不见得是好来的。
他的信也是往返时日良久,先从军中到后方驿站,再按省分派,送到各处。信到的时候,又是一个年过去,春风正吹绿江南岸,这里不南不北也不例外。
这是凤鸾离开郭朴的第二年,是她不在郭朴身边的第二个春天。
城里就是曹家,还是主做水运生意的大家。船成天成夜的来,运来无数物质贩卖。周家日子稳定不少,码头上挑来好东西,分成类别再卖出去,日遂利息可以度日。
春雨绵绵打湿泥土,初来的燕子只有两只剪剪在雨中飞去。兰枝笑看着,出来寻来安:“开门,姑娘使我侯家去呢。”
来安冒雨去开门,趁院中无人都在房中,悄声又求告:“咱们成亲吧?”兰枝紧抿着嘴儿装听不见,出院门才噘嘴,不是说过姑娘几时成亲,兰枝桂枝才几时成亲,这个来安又要问了。
来安真笨!兰枝这样想。
坐在大门后发呆的来安叹气,兰枝问一回不成,问两回不成,难道是想着别人?兰枝真可气!
可气的兰枝走过隔壁卖面食的田家,有两扇小木门的地方,就是去年新来的侯家。
侯家也是个读书人,才只秀才,家里有钱要风雅,携妻带着小妾丫头游山玩水,不急着中举。去年病倒在这城里,寻下这村子的住所,又见山秀水清,索性常住在这里要玩上几年。
一个杏黄裙子桃红衫子的丫头来开门,生得白净秀气,面颊上有微涡,问:“兰枝姐姐又有什么说的?”
“我们姑娘说有集市,问你家奶奶去不去?”兰枝说到这里,见里面有人猛咳,咳声过就是怒骂声:“都死了不成,打量我病了你们都偷懒,来人,娟好,你死到哪里去了?”
兰枝吐舌头,丫头慌着要去要关门,兰枝只得先回来,在门上见来安闷闷,兰枝不理他,要是理他更烦,让他闷闷去吧。
房中炕上坐着凤鸾,顾氏去找纪氏和姚氏窜门说话,凤鸾守家中,窗下正拿着一本书在看,又过了一年,凤鸾十七岁,郭朴是二十二岁。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更显贞静。见兰枝回来嘴扁扁地,凤鸾问她:“侯秀才又骂了?”兰枝转为噘嘴:“可不是,那林奶奶不知道怎么了,白天黑夜地侍候他,还要骂,昨天说秀才大爷怪侍候的人不俏丽,要再寻一个小,这是客边,这人怎么这样?”
凤鸾为侯家奶奶林娟好叹息一声,见自己身前小桌子整洁,虽然不是上好红木檀木雕花有桌围,却也四方平稳。手边有茶,不是上好香茶,也是热乎解渴。
跟朴哥写写画画成习惯,自己购了纸和笔,又有书,无事念几声,这日子算平静。
兰枝偏偏还在打抱不平:“就是以前那一位病着不能动,也不像这样骂人。前几天晚上他睡不着,扯着嗓子骂,害得我们都睡不好。”
“舅舅和父亲都去劝,说他是病人,我们要怜惜。”凤鸾对于兰枝提到那一位不能动的,自觉得心如止水。只是手扶着自己腰间小荷包,那里硬硬的,是郭朴为凤鸾刻的黄金印章。
这个印章,在后来做生意时屡屡有用,也让凤鸾无时不想郭朴。
任由兰枝去絮叨,凤鸾侧身往窗下春雨如织。见过侯家的秀才病,才算明白朴哥病中,从来不算坏脾气。
“咣当”有动静传来,要求心里平和的凤鸾皱眉,觉得心里突突地,只想从炕下跳下去。兰枝早就跑到院子里听一回,来告诉凤鸾:“又摔东西了,姑娘你说,又不是官儿,不过是个秀才,秀才好了不起吗?出门还带着个小,又要寻小的,这男人是怎么了?”
凤鸾心里动气,把对郭朴的气从头想一回。实在忍不住到廊下,见春雨越发的油润,对兰枝道:“再去一回,喊上侯家奶奶,来安套车,我们这就进城去。”
不一时人都不在,院子里只余下凤鸾时,凤鸾气得变了颜色。男人纳小?就应该掌掴。她似白玉中微有红晕的手掌虚空扇上几下,呼呼一个人生郭朴的气。
来安套好车再进来回话,凤鸾在廊下掂着帕子笑得四平八稳,还是一个好脾气儿的姑娘。她不管侯奶奶林娟好来不来,房里取来绢伞,来安侍候她坐上车,往侯家门前过来。
不一会儿,兰枝和一个淡青色衣衫的年青女子出来,她容长脸儿,面上有几点细斑更见妩媚,这是林娟好。
有兰枝在,林娟好不带丫头,上车和凤鸾笑:“说是你,他让我来了。”凤鸾悄声细语道:“你不要件件依着他,以后会看清你。”
心里先得意再失落,凤鸾现在也会说人,只是,全是自己的一本伤心帐。
可在林娟好这里,她爱的不行,和凤鸾手挽着手轻轻喃喃:“凤鸾,结识你我真喜欢,可是怎么办,他这个性子全由着自己说了算,”
凤鸾心里哪有主意,只会噘着嘴道:“那你存私房。”离开郭家后的日子,幸好手里有钱。林娟好与她头碰着头地笑,吃吃低声问:“今天可能见到你的孙大人?”
“他不是我的,再说人家有老婆。”凤鸾嗔怪她,林娟好嘻声笑,悄声再问:“真的?只听说从没有见过?”
凤鸾心中不舒服,她说不出来为什么,只是不爱听这话,推着林娟好:“你又胡说,怎么这两天总胡说,我们是姑娘家,难道你不知道。”
“你是姑娘家,我不是,我要胡说,”林娟好挤着眼睛笑:“大前天,我没记错。当时也下雨,码头上新来一批货,我们看看去,被哄抢的人挤过来,当时,孙大人身在山石之上,那么高一跃而下,大喝一声不要挤,没有人听他的,孙大人用自己身子护住你,这有没有?”
凤鸾浅浅一笑,心里还是不愿意林娟好提,而且争辩:“当时也护住你?”林娟好笑得更神秘:“当时我先摔倒,你后摔倒,我离孙大近,你离孙大人远。当时孙大人这样,”
她挑起眉梢学孙季辅,手比划着往前一伸:“他把剑迅速解下,用剑鞘这么给你,你抓住剑,这才站起来。”
当时来的紧俏货,码头上人多难免起哄,凤鸾和林娟好受这个惊吓,凤鸾回来没有多想。或许她见到过大人们,对于着官服的大人并无多想。
可林娟好不一样,她细声细气地笑:“我们家秀才老爷只说,成亲两年一个举也没中。”凤鸾含笑:“三年一科。”
“还是你知道的多,”林娟好夸奖并稀罕一下,凤鸾心里再转一圈回来,决心把郭朴忘掉,笑得甜甜地问:“那孙大人后来怎样,我吓得紧了,全都忘记。”
林娟好当她爱听,笑着刮刮自己的脸,正要说,忽然“咦”一声,对车外道:“那不是孙大人?”
马车外春雨淅淅的官道上,孙季辅带着几个人打马从车旁过去。林娟好不无羡慕:“会骑快马的人,可真好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