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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全身向下坠着，只有一条腿别在大桥的两条相邻的栏杆之间。
“放开，我说了，”冉阿让说:“别他妈——跟着。”
“混蛋！”沙威的手紧紧攥，住冉阿让的手，喘得厉害，热血在他头脑间流动，他的心跳得很快，脸（因为紧张，用力，或者别的什么）通红。他说，骂着，叫着，全没一点儿风度:“你他妈给我抓，住了！601！”他说:“我知道！我全知道！”他说:“舍日尼要害你！我全知道！”他说:“没错！设计你！我也参与了！是我让那些狱警等你走出牢门再出动——”他说，闭上了眼睛，吼叫起来:“人人都有私心就他妈你没有！冉阿让，你听好了，我就是不想让你离开土伦！你听好了么！”他流了泪:“我他妈每天看见囚犯，看见罪恶，看见黑！只有你——”他喘了两口气，看着命悬一线的这个傻瓜和“爱人”——“你让我看到光。”他说:“你就是我的私心。”他说:“冉阿让，别死。”他说:“这八年芳汀过的不好，因为她女儿。我也过得不好，”他说:“因为你……”
“沙威……”冉阿让仰头看着死死抓，住自己，抓，住自己的手，生命，希望和爱的——警长，挚友，和弟弟。低下头看着那深渊，漩涡，地狱。塞纳河的咆哮和凛凛的水汽喷薄在他的身体。他想，他原来是多么幸福，多么幸福，多么幸福的人啊。
“有这些，你说的，够了。”他笑，从未这样酣畅，欣慰。
“你一定要死？”沙威说:“那好。”
他闭上眼睛，把拼命勾在栏杆中间的腿松开。时间仿佛静止，这一刻，他满足，无悔，体验着悬空和坠落。但是——忽然，一股力量捉住他的腿，接着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简直像从时光深处，或者天堂发出。
“哦！你们俩！”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是海滨蒙特伊城的格莱尔神甫老头儿:“你们，可——”老头儿一边拼命抓，住沙威，一边吃力地说:“加起来——可一百岁啦——”
接着又听见嘈杂的脚步声和尖叫。是赫尔多他们，一股脑扑到沙威身上，把两个试图投河自尽的老男人手忙脚乱地扯上来。
“哦！警长先生！您一定会说我反了天了！可是——”赫尔多喘着气:“我真想揍你！”
沙威坐在桥上，倚着栏杆喘气:“都他妈是他（冉阿让）作死，干，我……干。我……屁事……”
赫尔多说:“我正找你们，先生。”他说，喘着气:“那姑娘醒啦。”
冉阿让坐在那儿，反应了一会儿。
“嘿，601！”沙威踹了冉阿让一脚:“你聋了？她醒了！”
冉阿让渐渐明白过来。他吃力地站起来，说不出话，身子摇摇晃晃的，像个醉汉，他跑了。
“可是……”赫尔多看着跑得踉踉跄跄的冉阿让，那老家伙跑两步就跌个跟头，再跑两步就撞到路灯和墙。
“他明明可以坐马车的啊。”赫尔多说。
“让他跑吧。”沙威说，笑着:“他美死了，昏了。”
然后他转过去对格莱尔神甫嚷嚷:“我告诉你！老家伙！我只有四十七岁，那个混蛋只有五十二岁。你不会算数么？我俩加起来才九十九而已。”然后他笑吟吟地朝格莱尔伸出手:“见到您太好了，神甫先生，您来这儿干嘛呢？”
格莱尔和沙威握握手，眼睛眯成两条缝儿:“我来主持婚礼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