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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铨,谁给你那么大权利胆敢私自处置沈彧?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将你明正典刑?!”
我怒目而视,拂袖直指杨铨厉声质问。
杨铨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顿首伏地,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的辩解,更没有因为自己即将要面对的结局而惊慌失措,反而还多了几分慷慨赴义,视死如归。
只听他沉稳而又不失恭敬地说道:
“杨铨愿担负所有罪责,任凭监军处置,无怨无悔!”
“住口!你以为自己一人担下所有罪责便是英雄豪杰,敢作敢当了?你现在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你有没有将本监军放在眼里,有没有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
我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滔天怒火,否则我真会忍不住一剑将这杨铨斩于剑下!
“请监军降罪,沈彧本是罪将属下,罪将识人不明有失察之罪,罪将愿以死抵罪,只求监军莫要因罪将一人过失而牵连大元帅,否则,罪将便是百死莫赎!”
杨铨说完,便一个劲的向我磕头请罪,这份赤胆忠心,倒也颇为令人动容。
杨铨所言,我如何能不明白,杨铨并不畏惧以死谢罪,不过是担心此事最后会牵连到朔王萧澹,毕竟他是朔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对杨铨来说,朔王对自己恩同再造,杨铨如何能因自己的失察之罪而成为别有用心之人陷害朔王的把柄!
而在军队之中,往往君令比不过将令,这其中最大的弊端便在于军队靠这种上下级的提拔或者亲属之间任人唯亲,从而建立起来的利益共同体的类似于同盟的关系,久而久之,便导致了这些军士只会听从自己所属将领的指挥,却将朝廷君令视若无物,而朝廷能否有效控制军队便在于这些统帅是否有忠君爱国之心!
可人心是最难捉摸的东西,而仅仅是依靠所谓的人心来御下,是存在很大的弊端的,而最好的证明,便是各个州镇总管的拥兵自重!
由此可见,朝廷如何加强对军队的管束,是与压制州镇总管权利一样同等重要的必须予以重视的议题……
如今杨铨获罪,身为杨铨座主的朔王萧澹,难保不会被用心之人弹劾诬陷,而在杨铨心里对我是极不信任的,朝廷派下监军本来就是对出征在外的将领不放心,才会有监军到军营中对将领进行监察、百般掣肘,如今更观我一路总总行为,更是不能轻易信任,杨铨个性耿直,定然会宁愿一死,也不愿自己成为负累。
“糊涂,大元帅乃是太皇太后钦点东征大军统军元帅,更是皇室宗亲,朝廷股肱之臣,区区一个沈彧,如何能牵连到大元帅?你如此这般,岂非欲盖弥彰?沈彧若是活着尚能当面对质,如今沈彧一死,便是死无对证,你这不是在帮大元帅反而是害了他!”
听我严声呵斥,杨铨才懂得其中道理,顿时冷汗淋淋,竟不知如何应答了。
“杨铨啊,你最大的罪过不是识人不明,而是私下处置了沈彧,沈彧固然该死,可却不是你杨铨可以私刑处置的,你眼中只有大元帅,又将朝廷天子,国家王法置于何地?本监军就算现在令人将你推出帐外斩首示众,你也算死得不冤!”
杨铨闻言,放佛一瞬间抽尽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我平生最恨的,便是这种目无王法,以个人爱好喜恶,将王法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恶行径,杨铨以个人私欲,不经国法刑审便私下处置了沈彧,这等目无王法的行径,我如何能轻饶了他!
“杨铨,本监军再问你一遍,沈彧,可是你所杀?”
杨铨的唇角微微发着颤,正欲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选择保持了沉默,放佛已经默认了一般……
我见状目光一沉,眼中寒光顿生,既然如此,我也就只能将下令将杨铨推出帐外斩首示众,以正国法了!
“来人啊,将罪人杨铨推出帐外……”
我这边话音未落,帐外就有一军士径直闯入了帐内,一对上我的眼,便十分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道:
“慢着,此事与杨将军无关,沈彧,是我杀的!”
待我看清楚来人是谁后,有了片刻的茫然震惊,可随即一股怒气从心里涌出,却又无可奈何地拂袖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
杨铨见有人为自己求情,忙回过头去一看,当看到那人面容时身子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抱拳向那人行了一礼以示敬重,轻声言道:
“郡主……”
听到杨铨唤那人郡主,我闻言不禁冷哼一声,而我之前的猜想都因为这人的到来而间接得到了证实,主持设计杀我的主要元凶,并非是独孤信,而是贤王萧衍!
沈彧其实是贤王萧衍的人,我之所以要对沈彧严刑拷打,甚至故意在沈彧面前用话引诱,便是想知道在背后主使着这一切的人是不是贤王萧衍?
而沈彧自以为聪明,还以为他的这出苦肉计可以成功将所有的一切都栽赃到独孤信头上,想要借此来避免背叛自己真正的主人,从而保住性命,却不曾想被我将计就计,从他口供里说出独孤信这个名字开始,我就确信了想用暗杀这种手段杀我的人,便是贤王萧衍了!
而这个一身军士打扮径直入我军帐,被杨铨恭敬地称呼为‘郡主’的人,便是贤王萧衍的义女,墨蓉郡主——宁静!
她曾经还有一个名字,一个原本我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名字——柳絮!
柳絮,宁静,郡主,静姑娘……
呵。
记忆之中那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美丽女子,终究还是卷入了这黑暗永不见天日的争斗漩涡之中无法自拔,她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柳絮了,而我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高辰了啊!
听到我下的军令,帐外的护卫军士还是一道走了进来,没有多余的言语动作,恭敬抱拳等候军令。
我摆了摆手,言道:
“杨铨身犯失职之罪,将杨铨推出帐外重打四十军棍,戴罪候审!”
“得令!”
说完,军士便将杨铨架出了帐外,没过多久,便在帐外执行军令,棍棒敲打之声阵阵传来,而执行官一边报着执法棍数。
帐内片刻后陷入了一片磨人的沉静之中,我和她很久都没说一句话,可能是彼此间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了吧!
她见我许久不说话,更不愿回过头去看她,随即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靠近了我,见我没有躲避的意思,这才大胆地过来牵了我的手,从怀里拿出了伤药和一方帕子,现是细心地为我上药,随后又帮我将划破了的手掌仔细包扎了起来。
我不觉微微一愣,许是方才甩开桌面上的物事之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掌正兀自流血,竟是一直都未曾察觉疼痛,这回子手被她牵住了,反倒开始觉得痛了。
我忍不住撇过头去看着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只是记忆之中的那抹绿色婀娜身影,变成了这一身不怎么合身的军士戎装,瞧着此情此景,我竟也有些哭笑不得了。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给我包扎伤口,我有了片刻的出神,随即想到我们现在各自的身份,目光不觉一沉,随即有些无奈地道了句: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柳絮……”
说出来的这句话,竟感觉有些意外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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