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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就是不记得数到哪里了,所以,对于善于掌握空间布局的画师来说,自然有自己独特的办法可以数清。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慢的仿佛都可以听清周围之人缓慢呼吸之声;而时间似乎也过得很快,甚至让人来不及思考清楚,那一炷香便将要燃到尾了……
我有些疲累的疏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口渴难耐,招呼了附近端茶送水的侍女,从她那讨了杯茶来喝,想着这还真是伤神又不讨好的事情,只怕这几天那头疼的老毛病又得犯了。
刚喝了几口茶水,那香也便燃到头了。
我瞅着那陈四虽然也是一脸疲惫,却是信心满满,当仁不让啊!
呵,我还就怕他没信心了?
“时辰到,两位公子请宣布答案!”
负责看时辰的小厮,提醒着两位公子答题,可自己也不知道该先让哪位公子答题。
我伸出手来正打算问个清楚,怎知那陈四早已按捺不住,一幅当仁不让的架势,抢上前一步,抱拳昂首言道:
“多谢逍遥兄承认,还是让陈四先答吧!”
嘿嘿,这小子心里还是跟明镜似的嘛,这先答对的话可是占尽先机的哦!
我苦笑一声,也就由着他去了。
“素竹姑娘容禀,据陈四观察,这画□□有二百零三只鸟!”
说完,便一脸得意的瞧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答案呢!
我笑了笑,既然他答了二百零三,那我的答案也有了。
“我怎么瞧着,就只有二百零二只啊!”
看来,我这答案似乎正中陈四下怀,他终于忍不住得意的笑出声来了。
“错了,错了,逍遥兄,承让了啊!这最后一只鸟,在这文官的补服上呢!”
何为补服呢?便是文武官员公服上所刺绣出的不同的图案,文官袍上绣飞禽,而武官袍上绣走兽。而根据官员的品阶不同,公服的颜色不同,绣的图案也不同。
按照官员品阶,一至三品服紫,四品至五品服绯,六品至七品服绿,八品至九品服青。
而文官里,紫服绣飞鹤,绯服为孔雀,绿服为云雁,而青服为鸂鶒。
画中男子身穿绯色公服,那公服中定然绣有孔雀了,孔雀也是一种鸟,自然也就算在其中了。
听到陈四此言,众人不禁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这为公子心细如尘,纷纷夸赞他难能可贵啊!
我听过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按照现在的品阶划分来说,陈四的答案确实是正确的,可惜的是,素竹姑娘从一开始便道出了,此画出自北魏初年!
北魏先祖原是鲜卑族人,世代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放羊牧马,自力更生。直至后来北魏开国皇帝宣武帝建立北魏政权。
而太宗皇帝明元帝开始明白马上可得天下,而马上无法治理天下的道理,便开始学习汉人文化,鼓励百姓着汉装,引入汉人官僚制度,这才脱下了胡服胡帽,穿上了带有胡汉两族文明色彩的服饰。
历经三代帝王,高祖孝文帝在位之时,北魏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都已形成了着汉装,习汉礼的习俗,这才逐渐没有了少数名族服饰装扮的身影。
即便是如此,北方的少数名族政权还是无法得到一直受汉族文化熏陶的南方政权所承认,他们常常自诩为中原文化正源,对少数名族不屑一顾。
这也导致了少数名族政权在一定程度上奴役贬低汉人,这也就是北魏政权中现在都还存在的所谓“寒门士族”的这群人,他们其实大多都是汉人出生,而门阀士族们多是少数名族部落所转变而来的贵族后裔。
陈四一定不知道这层缘故,所以,他以南方官员公服制度套用在了北魏初年,那是并不符合历史事实的。
“还请素竹姑娘亲口公布答案吧!”
陈四一脸期待的模样,仿佛他已经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了!
“逍遥公子的答案,才是正解!”
素竹姑娘此言一出,陈四顿觉五雷轰顶,呆立石化。
“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北魏初年,只有公服颜色制,却还没有补服分级制,这官员身着绯衣,确实是四品以上官员,可惜,他的公服上,没有孔雀!”
我靠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不着痕迹的在他耳边轻言了一句话,我离开他身边后没多久,那陈四似乎犯了什么急症,整个人就不好了,随后,忽地倒地晕死过去了。
只见他那仆人惊呼一声,急忙跑了过来,背起了他们家公子,头也不回的匆忙离开了……
这样看来,这最后胜利的人,是我了!
我得意的笑了,从怀里大气地掏出一张五千银钱的银票,然后再将那百金的兑票一起拿了出来,一把压在了桌上,百金兑票可对三千银钱,这加起来一共是八千。
虽然比我最终开价少了一千,可老鸨儿的眼神告诉我,这些就足矣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我能最终抱得美人归而激动不已,纷纷鼓掌助威庆贺。
片刻之后,那素竹姑娘也从那重重珠帘中走了出来,那一袭白衣的妙曼身影和那晚醉酒之时所见一模一样,只是此时,她的模样更近了些,近到终于可以对上她的眼了……
在对上她那灵动迷人的双眼之时,我的笑容就这样冻结在了嘴边,不知为何,我已经忘了言语,恍惚之间仿佛忘了周围的一切,明明我从未见过这位素竹姑娘,可为何会有那样似曾相似的感觉……
只听她温柔的说了一句话,道:
“今晚,素竹属于这位公子!”
一杯酒就这般突如其来的引入眼帘,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从她手里接过酒杯的了,在接过酒杯的那一刻,我扬起头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悠然地目光追随着伊人的倩影而去,而素竹被众侍女拥簇着上了楼,沿路只留下女子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嬉笑之声……
“大人这话的意思,莫非是若有人瞧上了,倒贴也是可以的么?”
啊哟喂,小碗儿这话太伤我自尊了,瞧着他那一脸坏笑的模样,都不知道这倒贴指的是不是我成为驸马这事儿,陡然间有些心虚。
一想到长公主,我平日里的底气都没了,反而还生出了几分自卑感来。
“我倒是倒贴上去了啊,可人家长公主也未必瞧的上我啊!”
有些哀伤的叹了口气,这回我是真的伤心了啊!
见我忽然提到长公主后一下子变得如此失落,小碗儿也是脸色有变,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人家那是金枝玉叶,高贵如同天上星辰。我就一俗人,形同地下草芥,公主哪会瞧的上我啊!你说是不是啊,小碗儿?”
我把自己说得如此凄惨,也就是想让小碗儿说几句好话来安慰我这受伤的小心灵,而小碗儿也果真没让我失望,虽然平日里总喜欢挖苦我,可心里还是会有向着我的时候!
“公主……并非嫌贫爱富之人!”
小碗儿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来。
“那公主会喜欢我这样的么?”
我立马就来了精神,还多了几分自恋,捧着自己满嘴胡须的脸,凑到小碗儿跟前,兴奋得手舞足蹈,说道:
“阿正都说了,我长得俊俏不凡,公主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小碗儿,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啊?”
小碗儿似乎有些后悔方才说的那番话,嘴角抽搐了两下,伸出手来一巴掌拍在我满嘴胡须的脸上,然后毫不客气的一掌把我推开,冷冷的提醒了一句 ,道:
“大人,你还是赶紧作画吧!”
这得意忘形之后,就得乐极生悲了!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作画这一碴呢,眼瞅着四周之人早就埋首作画去了,这一脸的当仁不让,都是冲着百金去的。
我不禁脸上一呆,这时间有限啊,谁敢跟我抢那百两黄金,我跟谁急!
我赶紧收敛心神,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画舫上那十二位出众的乐姬身上,在脑海里连绵不绝地勾勒出一幅十二乐姬游春图,她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化成了一条条圆润秀劲的线条,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作画与别的画师不大一样,别的画师边画边看,而我开头只看,画起来的时候心无旁骛,出来的就是我心中所想、脑海所印的景象。
所以,我必须将所有人的性格、动作、神态、形象都在脑海中勾勒一遍,将人物的空间布置都安排得恰到好处,心里将这幅画画了三四遍觉得满意之后,才会开始动笔。
小碗儿瞧着我一动不动的一直盯着那画舫的乐姬们看,却不似以往那轻浮眼神,反而是在思虑考量着什么,嘴角也是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便静静的在一旁为我磨墨和调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