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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高自诩的书生自娱自乐罢了。”
名士多好饮。但名士气度,哪里是几杯水酒就可以涵盖的。没有真才实学,哪怕学得了浅斟小酌的优雅姿态,也是得其形不得其实。南阳号称风雅之士集结之地,但当战火袭来,最先弃城远逃的,就是这些铮铮傲骨的名人雅士。
我不解道:“平安王以德服人,许诺不欺民,不屠城,不取百姓一分一毫,为何还有如此多的富户举家北迁?”
“正是不欺民才吓跑了富户。”窗户微开,室外那棵十几年高龄的桑树已经被移了位置。绚丽的晚霞自天的那一边烧来,照在林月洁新砌的矮墙上,雪光刺目。孔明将我的书法作业平铺在桌上,拿蘸了朱砂的毛笔在纸上画圈,一心两用道:“战事需钱财支撑,养兵又极耗粮晌,平安王空有其名,连个封邑都不曾有,如今既允诺了不从百姓处搜刮,便只能拿富户开刀了。”
“那可未必。”我不赞同道,“皇室虽然微弱,但数代积累,奇珍异宝不计其数,随意拿出一样都价值连城。”一个七岁就知道装疯卖傻的人,长大后离开皇宫,难道还会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不成?据闻前阵子黑市上流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卖出了千万铢钱的天价,这样的珍宝,若说之前蛰伏于民间,我是不信的。
孔明笑道:“卖物可富一家,却不能活一军。平安王所图甚大,即使盗空皇宫宝库,也终有弹尽粮绝的一日。此刻他势力未稳,求名心切,愿让小利换取支持,即使偶有富户不识时务,也未见凌厉手段。但此举恐不能持久,待他站稳了脚跟,羽翼渐丰后,就该另有一番光景了。”
名士世家不怕资助钱财,但凡能在乱世站住脚跟的家族,多懂得审时度势,即使押上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关键在于平安王当不当得起他们的投资。
数日前,平安王已在新野树起义军大旗,矛头直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扬言要直入许都救形同软禁的刘协于水火。他“清君侧”的幌子虽然打得冠冕堂皇,可天下人皆心知肚明,假若平安王入主许都,大汉天子绝对要换个人做了。在皇家,兄弟夺位本是家常便饭,平安王身上流着先皇血脉,头上顶着正统之名,与曹操、孙权等意图“窃国”的诸侯不可同日而语。他生来就是“王”,取的是自家江山,才刚起势就应者如云,风头强劲。但是同时,曹操盘踞在北,孙权执掌江东,张鲁以五斗米教得万民朝奉,刘表、刘璋虽然暗弱,但在地方上也有数十年积累之功,轻易不可撼动。相较之下,刘曦不足一万的兵力简直如羸弱的蝼蚁,不堪一击。
从龙之功虽然诱人,但当成事的可能微乎其微时,甘愿扑火就义的勇士就只剩下真正的汉室死忠。而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孔明将画完圈的麻纸还我,他仍穿着白衣,可我自离开草庐后,心态变了许多,再不是当初那个轻易便会犯花痴的女孩。我抬头问他:“先生曾言惟有汉室方为国之正统,如今平安王举事,先生欲追随乎?”
“近日我夜观天象,帝星微弱,乱象已现,平安王大有可为。”孔明看向我,目光隐有流光闪动,“但我一介布衣,名不见经传,未得引荐,贸然投靠,反而不美。”
名士出山如同新皇登基,倘若能假意推辞,得人三催四请,便能博出个淡泊名利的美名。我原以为刘备三顾茅庐是他与孔明无缘之故,现在听孔明言语,十之*倒是他有意为之:“先生竟也在意这些虚名?”明明心里愿意地要死,表面上还得摆出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模样,实在考验演技。
孔明脸不红心不跳,摊开手坦诚地很:“孔明亦是俗人,舍不得功业,愿殚精竭虑求一个青史垂名。”
……
我牙酸道:“原本徐庶走马荐诸葛,刘备携弟顾茅庐倒能传为一段佳话,可惜为我所阻。如今平安王虽近在眼前,但刘表视其为洪水猛兽,命军士于边境处森严戒备,断无可能放他入南阳觅贤。先生若想等平安王登门相请,恐怕等到花儿都谢了也不见得能如愿。”
“那也得等着。”孔明不以为意,不知为何心情颇为愉悦,竟然哼唱起《梁甫吟》:“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
我捂住耳提醒他:“这是葬歌,凄惨悲切,唱多了不吉利!”
孔明不为所动,继续高歌:“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