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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也是对那些个经史子集望而生畏,后来内书堂的老先生告老还乡了,换了个讲道理深入浅出的年轻先生,奴婢这才一头钻进书本里去寻读书人常挂在口中的什么黄金屋、颜如玉呢!”
“谁说不是呢?”池良俊同望了手捧书卷的两个影子一眼,拉着张吉边走边道,“咱殿下如今可是一日不读书便浑身难受。方才赴宴归来后沐浴焚香,殿下本是两地奔波劳累后反倒不得安歇的性子,我正寻思着命人传一碗安神的汤药来,她却命我将陆大人找来与她读几本诗集,试试可能安睡。我在外头候了半晌,里头静悄悄的,看影子似是许久未曾动过了,也不知究竟歇下没有,便不敢让你进去打扰。公公也来得巧,今晨积攒的枝头雨露还剩下一份,你带回去泡茶喝保准新鲜滋润,权当这趟差事劳累的报酬了。”
房内。
轻声颂读诗篇的声音不知几时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陆禾放下手中书稿,便见对面的宜阳已睡倒在桌上,手中还半握着一本将倾未倾的破旧诗集。
明明是你睡不着强行将已经入睡的我唤到这儿来为你念书催眠,怎地灯花还没剪过几次,自己却先撇下我睡着了呢?
陆禾无奈地摇摇头,站起身来依次将房内高大灯盏上的蜡烛一一吹灭,只余下床榻旁的两盏灯孤零零地相互映照着。
走到宜阳身边,她却不禁犹豫踟蹰起来——是要将她抱回床榻上还是索性不管她?亦或是……出去唤宫婢来服侍她歇息?
“母妃……别走……”睡梦中的宜阳蓦地低声梦呓。
陆禾闻声却听不真切,好奇之下便矮身下来凑近去听,哪知贴耳半晌竟又归于静谧。
正奇怪间,偏过头来却与宜阳一双洗尽铅华突显纯真天然的乌黑瞳仁撞了个正着,只是这双眼睛周围却被染了圈淡淡的红色。
宜阳疑惑而纳闷地看了陆禾一眼,读出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些许怜悯后很快别过脸去揉搓通红的双眼,嘟嘟囔囔:“我何时睡着的?你竟不寻件披风与我披上?害我做了个噩梦。”
想起近日来闲暇时刻池良俊与自己说的只言片语:太子殿下自五岁起依照祖宗家法进京入宫与诸藩王世子一同担任先太子侍读,鲁王殿下又与宜阳殿下打小性情不和。昔日尚在齐州王府时,整座王府里没有一个适龄投契的玩伴儿,宜阳殿下儿时身子又不甚好,成日便只与王妃待在一处,是以母女感情比寻常人等好上许多,但总在长辈身边不出门走动终归没养成容易与人熟络的性子。今上登基前几日,王妃猝然离世,此后陛下因对王妃心中有愧,很是溺爱宜阳殿下,难免被惯得性情倨傲尖刻了些,这么些年我看起来,她骨子里却是极好的,陆大人大可放下先前心里的嫌隙放心亲近,说句僭越的话,权当做姐妹之谊罢。
陆禾尴尬的轻咳几声,脸色也有些红晕,嘴上顺着宜阳的话胡诌一通:“嗯……先前臣在静心读书,沉浸于书海中无法自拔,是被殿下噩梦中惊叫的声音弄醒神的。方才却在犹豫是否要唤醒殿下,究竟没这个胆子,是以才……”
“没这个胆子?你胆子莫非还小了?”宜阳轻笑几声,听来心情却是不差,“讲学第一日敢和我同榻而坐,第二日敢喝我的茶,第三日敢坐在我的位子上令我无处可坐,第四日敢罚我抄书,第五日敢劈头盖脸地骂我……”
要是此刻不打断,还不知事实得被扭曲成什么样子,陆禾头更低下几分以示谦卑之意:“第一日实因臣先前自作自受被殿下罚跪了几次,双膝累了青紫疼得难受,不得已之下才无奈僭越。第二日却是讲学时殿下您觉得臣的那杯茶看着更好喝些在未告知臣的情况下遂一口饮尽,臣口渴无奈之下才错喝了殿下的茶。第三日莫非不是殿下令臣坐在高位,您奉茶与我全师徒之礼么?第四日虽是抄书,抄的却是您要供奉给陛下的佛经,您不是还命臣也同抄了几本么?第五日……”陆禾说到此处,轻叹一声,嘴角满是苦笑,“本朝尊师重道,若让陛下知晓殿下您趁臣午睡时在臣的脸上画王八,还命府内众人不许声张,使得臣归家时一路出丑,怕不是一顿骂如此简单了事了罢?”
宜阳被这连珠炮似的反驳弄得脸上飞过几片彤云,她亦是轻咳几声,正四处寻找可为自己解围逃开这个窘迫话题的事物,瞥眼却见自己手中一直握着的破旧诗集,于是看向陆禾,挑眉问道:“你如今月俸多少?竟穷到没钱买本新书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