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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人,当你和被告人发现互相认识以后,被告人和你交接那只帆布箱了吗?"安心迟疑了片刻,这片刻的迟疑出自她无法克制的本能,她像是低头思索了一下,才很不顺畅地回答:"交接了……我看到他拿出那个旅行包,就上前对他說了暗语,我问他:-你知道今天下雨吗?-……他接了我的暗语,他說:-今天不下明天下-当时我們把箱子和旅行包都放在地上,他下船的时候主动拿了我带来的那只帆布箱。""你有没有主动提出让被告人帮你把那只帆布箱提到岸上去,有没有主动提过这样的要求?""没有。""那么被告有没有提出帮你把这只帆布箱提到岸上去的建议?或者他拿了你的帆布箱有没有可能是被告想要帮你?""没有,不,不可能。""你为什么觉得不可能?被告当时跟你說了什么话吗?""說了,他问我为什么要干这种事,他让我以后千万别再干这种事了。"安心在做出这句回答时,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回首往事,毛杰的这句告诫确实能够证明他贩运毒品的本质,但同时也說明了他对她的关心。安心知道。她不爱毛杰,但毛杰爱她!审判长声音依然冷静,按部就班地问道:"根据你的理解,被告让你以后千万别再干这种事了,是指什么事?""是指贩毒运毒。被告当时对我說:你以后别干这个了,这种事不是女孩子干的事!他还說不管我干这事多久了,希望这是我干的最后一次。"到这句话为止,安心整个证词的主要内容,主要想說明的问题,都說出来了。她的证言有力地支持了检察院对毛杰的指控,这从现场听众嗡嗡嗡的议论声和对面两个辩护律师交头接耳的动作上就能看出。安心說完,看了一眼毛杰,只看了一眼。或者說,她的目光很自然地,在毛杰的脸上扫了一下。她看到毛杰依然像木偶一样表情呆滞地坐着,但他的目光已不在她的身上了。审判长要求场内肃静,然后向毛杰发问:"被告人毛杰,证人上述证词,是事实吗?"毛杰呆了片刻才回答,他的冷淡的面容让人几乎分辨不出是过于镇定还是有点迟钝。"不,不是。""你大声回答。""不是。"审判长也迟钝了一会儿,才继续发问:"请你详细說明,哪一句不是事实。""哪一句都不是。""你到快下船的时候才把旅行包从尼龙袋里拿出来,也不是事实吗?""这个是事实,船上很脏,我是怕把旅行包弄脏才装到尼龙袋里的。快下船的时候我才拿出来的。""你对证人說过不希望她再干这种事的话了吗?""没說过。我因为和她认识,就和她聊天,好像說天气气候了,忘了說没說下雨的话了。船到岸的时候我问她那箱子是给我爸爸妈妈带的吗,她說是。我就拿了那个箱子。"毛杰說这些话的时候,嗓子完全喑哑,声音呆板,了无生气。他用了无生气的声音,全部否认了安心的证词。接下来应进行的程序,是公诉人和辩护人分别对证人发问。公诉人表示没有什么问题了,不再发问。辩护人问了安心几句你和被告人怎么认识的,你們后来又有什么交往,你以前对被告人印象怎么样,你想到他会干贩运毒品这种事了吗,等等。安心的回答,据休庭后公诉人和老潘的评价,应对得还算妥当。关于她和毛杰认识的过程,她重复了她在证词里的說法,是在小饭馆和醉鬼打架时认识的;关于后来的交往,她說:交往不太多,后来毛杰来找过她几次,也就是聊聊天什么的;关于对毛杰的印象,她回答:了解不太深,表面上看毛杰性格比较冲动,等等。都是一般的话,不易被对方抓住什么漏洞。然后,审判长让安心退出法庭。安心退庭前用眼睛的余光最后再看了一眼毛杰,那余光告诉她,毛杰也在看她。余光毕竟是模糊的,她没能看清毛杰最后投给她的目光是呆板的还是平常的还是特别的狠。当天的庭审就这么结束了,从法院回来的路上潘队长和参加现场旁听的市局法制办的领导都挺轻松。尽管安心在整个作证过程中头脑发蒙、语言僵滞,但从领导們在车上交谈的口气中听来,他們似乎都认为今天效果不错,对给毛杰判刑比较乐观。安心从法庭出来后就一直沉默,从心情上讲,她当然不可能为自己在法庭上的表现受到肯定而沾沾自喜。证人这个角色对她来說,始终是一片阴影。她一回到缉毒大队就向潘队长提出,如果她的任务完成了的话她想早点回广屏去,现在孩子太小还离不开她。潘队长同意了。下午,潘队长放下手里的事情,亲自用车把安心送到火车站,帮她买了票,告诉她已经替她往家里打了电话,到时候铁军会去车站接她。在站台等车的时候安心情绪沉闷,默默无言,列车进站以后,她和老潘握手告别。老潘面容慈祥,突然說了这样的话:"安心,我知道毛杰这事你心里头不大好受,这心情我理解,你們过去,过去……毕竟朋友一场。可他毕竟也干了这种事,这种沾毒的事,是没法原谅的。我們不是无缘无故往死里整他,是他自己干了杀头的事情。"安心抬头看一眼老潘,老潘那张脸显得特别憔悴特别苍老。她說:"我也理解你队长,你父亲是被这种事弄死的。我恨毛杰干这个,可你比我更恨!"老潘没有马上应答,他和安心对视了几秒钟,似乎在琢磨安心的情绪和安心的话。他接下来的口吻有几分不快,语调也变得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