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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遂作主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杨英招性格爽朗,好似男儿,看人待事又如女子般细致入微,故在入观后,同观中师兄弟混得很开。一年下来,唯独宁晋不大跟她说话。宁晋总好独来独往,平日里板着个脸,加上功夫才智在个中里是数一数二的,观中弟子惧畏他,同他混不到一起去。
杨英招原本也未与他深交,直到有一次她见宁晋夜里翻墙头出去。
那日京都寒冬的夜里下了初雪,琼花碎玉,纷纷扬扬覆了一地。杨英招觉得纳闷,就跟了他一路。
宁晋先去驿馆里问了问可否有积压的信件,得知没有后,他垂下头,整个人就跟丢了魂魄似的。杨英招欲加疑惑,纵然遇上解不出来的术数,都不见宁晋这么沮丧。
京中为了祈雪,将祭拜“岁寒三友”的君子会的日子提前,故此时虽已入深夜,长街灯火彻夜不眠。宁晋从驿馆出来后,一路慢走着,一直走到城东,用几个铜板买了个面猴儿,又折回来去品香楼买了些海棠酥。
杨英招甚觉无趣,好笑自己傻乎乎地跟了一路,正说要偷偷回去,就见宁晋倚在墙角处,怀中紧紧抱着那些买来的小东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之后,她仿佛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声。
可纵然声音这样的小,也让杨英招受到了不少的惊吓,她万没想到宁晋这样的人还会哭。
杨英招赶紧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宁晋发现。
多年后,杨英招还能记起雪地中的身影,那是她第一次见宁晋哭,大抵也是最后一次。纵然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也没像宁晋这样,独身跪在雪地中,像是一个永远都找不到家的孩子。
杨英招跟了一夜,被雪天冻得手脚冰凉,回去就患上风寒。宁晋照例给她送了些药,并将师父的医嘱转达给她,说话声音沉定,与之前雪夜中的宁晋判若两人。
杨英招心中存疑,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宁晋身高八尺有余,背阔肩宽,素净宽广的道袍掩不住他肌肉线条,常年握剑的手很粗糙,但为同门师兄弟称药的时候却细致至极,一两都不差。
至于长相,杨英招形容不出,只能说好看,最好看的,她以前在武馆见过不少男儿,把宁晋搁在里面,那也是最最出挑的一个。
宁晋搁下药就要走,杨英招唤住他:“我昨天看见你偷跑出去啦。”
宁晋冷着面点点头:“哦。”
如此坦荡,倒让杨英招不知道该怎么接。她不敢说自己偷偷跟着他的事,问道:“你是回家了么?你家里还有谁?”她来了一年多,没见宁晋回过家,故才这样问。
“三叔。”
杨英招说:“你翻墙头回家跟他吃饭吗?那他一定很好啊。”
宁晋回答:“不好。”
“啊?”
宁晋不再多说,转身离去,留下愣愣的杨英招。
后来杨英招同宁晋熟稔起来,知道他是宁平王的儿子,可他自己不怎么承认,也未曾向任何人提及,故没有多少人知道。宁晋常提的是一个叫何湛的人,那个人是他三叔。
后来宁晋下山历练,结交了不少好友,他这个人不曾求人,也不愿求人,唯独让他开口求的事也是关于何湛的。宁晋数次托人去打听,辗转几月才知他三叔已在玉屏关投军。
得知这个消息后,宁晋惊了很久,回来就把他房中那些平时下山搜集来的小玩意儿砸了个彻彻底底。
杨英招觉得可惜,将那些残破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宁晋看到后,冷声说:“没用的,他不会再来了。”那些东西,都是他买给何湛的。
杨英招能听出宁晋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得。
即使嘴上说着没用,可宁晋还是每月去驿馆一趟。杨英招跟着他,每次看见他失魂落魄地驿站出来,杨英招都在想,他许是等着他三叔的来信,可那么多年也没有任何音讯。
有一次,杨英招说玉屏关乃是韩家军掌关,军纪严明,军中兵士不可常通书信,劝宁晋先给何湛写一封。
宁晋听后便在书案前坐了一天,将毛笔提了又放,窗外的梅花都落了大半,他才写成一封信,却只藏在怀里,连寄都不肯寄。
万一,没有回信怎么办?
冬去春回,寒来暑往。
年年南飞的鸿雁未曾有一只带回何湛的书信,来清风道观求道问仙的人来了一批,又换了一批,诸多缘客中,却没有一个是叫何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