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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护说:“一波三折,让它折吧。”慧娘本能认为话里有古怪。又因为造人要紧,和夫君又胡天胡地去了,第二天早上想到这话,也没琢磨出萧护的意思。
大帅让人逼成反贼也都不敢想那两个字“造反”,慧娘这根深蒂固三纲五常的人就更想不到。
早饭过,大帅也不出去,夫妻两个人在榻上对坐,商议皇帝登基的事。
慧娘溜圆眼:“你还是不去?”大帅笑得很亲切:“有十三,我放心。”慧娘寻思着,还是问出来:“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不对味儿?”大帅:“哈!”
大帅既然要当皇帝,或者他现在还没有定下心认为自己有把握当皇帝,可也不愿意给京里的小天子磕头。
从郡王们到大成公主都膈应到,小小孩子怎么能当天子?萧大帅现在别有出路,更认为这小天子当摆设吧。
他就不去。还懒洋洋:“衣服啊?现在丝帛缺,我们尽力供给吧。粮食,缺不了,不过先仅着涂水,金水等城用,再供往京里。”
他懒散,慧娘怎么能打得起精神。慧娘拿着笔,面前摆着纸张,是想记下萧护关于皇帝登基的交待,没想到他就这几句话,而且句句惊心。
慧娘笑问:“真是把我闷在葫芦里了,大帅,我得请教请教你,本来我是想做几件衣裳,等皇帝登基好穿,现在皇帝衣服都不能讲究,我想我也不用做了。”萧护斜倚着迎枕笑,飞起一眸在妻子面上,日色从明窗外进来,春光正好,染进无数翠色来,衬得大帅这飞眼儿有风流色,他正含笑:“你嘛,还是要做的。”
“呀,我要是比皇帝还穿得好,不是大不韪?”慧娘放下笔,又对身后阁子上扫一眼,那里随随便便放着木盒子,是从京里又拿回来的。萧护见到,就让放那上面。随便来个人都可以看在眼里。
盒子因为来回颠覆,有些颜色旧。
慧娘又问:“这盒子我也更糊涂了,依顾公公的话竟然是那件宝贝?大帅,要是好宝贝,我们怎么能放着?”
大帅慢条斯理:“放我们这里比丢了的好。”他微微一笑:“宁江侯还不知道这事呢,这事可不要乱说。”
“我自然知道,不过?”慧娘孩子气上来,对萧护嫣然:“我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东西在房里。”见自己丈夫倒轻描淡写,镇定自若:“你当它是件寻常东西吧。”慧娘扭回身子笑:“也只能这样,不然我要睡不着。”
下面再说给郡王们去信,慧娘重拿起笔,眸子忽闪着对着萧护,准备他说一句,自己记一句。萧护随意歪着,曲着膝盖,脸朝房顶子出神。一只手在膝盖上,一只手支着,默默想着什么。半晌,见慧娘睁大眼睛看自己,大帅好笑:“你只是看什么?”
慧娘更奇怪了:“接下来不给郡王们去信吗?”这真不是鞠躬尽瘁的大帅风格。以前的萧护为通知郡王们进京,是一遍一遍的写信,一次一次的找宁江侯等人商议,再屡屡派出信使。如今是怎么了?
从小天子的衣服开始,大帅就不重视。
见妻子纳闷,萧护更要笑,笑容可掬喊她一声:“十三啊,你丢下笔,做你的针指去吧。”慧娘下地过来,坐在他身边,扯住他衣角,不依地道:“大帅你的打算得告诉我。”萧护耐心地她手上轻轻拍拍,还是吊儿郎当的姿态:“宁江侯难道不去信?”
“可……宁江侯要说他以为大帅去信呢?”慧娘再一次瞠目结舌。
萧护莞尔,他对策都早有准备:“我一个让撵出京的内阁大臣,自觉得无颜面见人,还敢去信?只是想到先帝,郡王们又都糊涂,我不得不出这个面。”
慧娘愣住,然后“哈”地笑出来。在丈夫面上亲一亲,挑起大拇指:“我也憋着一肚子气呢,要我们走,我们就得走。他们还不是没有弄好?大帅,就这么办。”她兴冲冲也不坐回去,只扭身子就收拾纸笔,痛快地道:“说实话,要我写这信,我还真的委屈。”
正收拾着,听自己丈夫在身后慢慢腾腾道:“不过,该过问的事你还是要问的。”慧娘不回身道:“知道呢。”
外面进来一个人,贺二姑娘问六么:“表哥在房里?”六么正和满庭分丝线,赔笑:“在呢。”二姑娘进来,见到表嫂慌里慌张坐回去的身影,表哥衣着凌乱,也像是匆忙的坐正。
贺二姑娘面上一红,又想到自己的事情最重要,就不肯走。在离榻近的椅子上坐下来,笑逐颜开地先喊一声:“表哥,”
萧护斜睨她:“哦?”
贺二姑娘马上噘嘴儿:“你最疼的只有月儿,月儿的姐姐都不会疼。”萧护含笑:“你这么着喊我?我听着就有事情。”
“亲亲热热的喊你还不好,要是小妹在,随便喊一声都是好的,可见表哥真的是偏心了,”贺二姑娘嘟嘟囔囔:“我大事呢,外面找不到表哥,巴巴儿的往这里来,”
见表嫂掩口笑,对她撒个娇儿:“表嫂你说表哥是不是偏心?”慧娘忙点头附合她,被自己丈夫白一眼,大帅往外面喊人:“把我昨天说的新茶取一包子给二姑娘,”贺二姑娘喜欢了,没有说话先嘟个嘴儿,萧护摆手笑:“淘气不要找我。”
“正经的大事儿呢,”贺二姑娘嬉皮笑脸,都以为她又来说笑时,冷不丁她冒出来一句:“把京里京外的粮食都归我管吧?”
慧娘呆了一下,萧护沉下脸:“这是户部的事,归你二弟管!”贺二姑娘忙道:“我说急了,我不分他差使。我想,头一季子秋收快到。表哥,你辛辛苦苦运去的粮草,还是有人会操纵价格的。不如,这事儿我来做吧。”
又嘀咕:“给人家赚几个钱嘛,人家还给你买兵器呢。”再寻表嫂:“给我说句话儿吧,现在必须有表哥的手谕才能通行无阻。饶是这样的严格,偷运粮食进京赚钱的商人也不少。不给我,难道又给月儿那丫头?”
贺二姑娘郑重声明:“她和我们可不是一帮子的。”萧护就问:“你们是谁?”贺二姑娘扳手指:“我一个,三奶奶一个,七奶奶一个,九奶奶和十五奶奶,大姐,三妹,小妹可不带她,她都占了多少光儿!……表嫂!”
慧娘眼睛一亮:“还有我?”萧护当头一盆冷水泼过来:“她是指望你帮忙说好话儿。”慧娘马上下榻,捧自己首饰匣子来,对萧护笑靥如花:“二妹是一片帮大帅的心,二妹不做,也让别人赚了去,大帅,您就答应吧。”
不等萧护答应,匣子打开就取银子:“我入股。”贺二姑娘就过来伸头看:“呀,表嫂,你又积下好些首饰,给我看看,呀,这个簪子上祖母绿成色,这玉的水头儿,”眼睛不住对萧护瞍来瞍去。
萧护没好气,黑着脸,给十三一个中肯的评价:“幸好我娶的是她,要是换成小气吝啬鬼儿,你还敢同表嫂争?”
贺二姑娘对着慧娘:“嘻嘻。”慧娘一脸老实憨厚好表嫂模样。
再来同萧护撒娇:“人家不是争,就是看一看。”觑他面色:“表哥您答应了?”
见表哥的心还在表嫂身上,继续夸十三:“十三对你们呀,算是尽心!”慧娘捧着首饰匣子更不动了,更笑得憨憨的活似一块大面团子。
表妹们要真的不好,十三也不敢把首饰匣子抱出来。抱出来,就不怕她要。她要,给一件子哄一哄,十三从不小气。
今天萧护为妻子又省下来,对着讨好的贺二姑娘忍俊不禁,在她额头上拍了一巴掌,斥道:“坐回去!”
才慢慢地道:“不是别人,也给你们交个底儿!打下这几座城,表面上看似穷,穷的只是粮草。粮草要一年一年的长,这却没有办法。别的东西,却很有一些。”大帅对妻子和表妹都微笑:“在京里给月儿五万两银子,你们没完没了的计较。”
贺二姑娘老实巴交,把表嫂刚才的憨厚面容抢到面上。当表嫂的丢了面具,就谦虚的笑逐颜开,笑得大大方方,毫不怕大帅查探,以示自己并没有对那五万两银子吃醋过。
吃了也不认帐。
她们只一下功夫,表嫂脸上的憨厚就到了表妹面上,表妹面上的讨好就到了表妹面上。萧护觉得这乐子真不小,笑着再道:“给月儿五万两,是让她以后不要再抢十三私房。”
贺二姑娘面上红一红。才红起来,自己纳闷,说的是小妹,为什么我要脸红呢?与我无干啊。再一想,小妹是自己亲妹妹,自己理当为她抢表嫂东西脸红。
听表哥又道:“今天也给你五万两银子。”贺二姑娘不是喜欢,叫了起来:“表哥你说我抢表嫂私房?”
她委屈地抗议:“人家只是羡慕一下,羡慕一下表哥疼表嫂还不行吗?”
萧护才要笑着劝,见对面的十三也抗议了。十三是认真的抗议,也夹着委屈:“大帅最疼爱妹妹们,以后我有好东西不能给她们,难道不让我疼爱妹妹?”
大帅哈哈笑起来,手指着这两个人:“你们呀,可真会让我开心。”贺二姑娘眼皮子狡黠的垂一下,还不依不饶:“一句开心就把我们打发了吗?”
十三帮着劝:“给她手令,让我们赚钱吧。”大帅笑容可掬:“好!”见表妹和十三面上才绽光彩,大帅还有一句:“我占大头!”
贺二姑娘:“……”
慧娘:这是明着打抢吗?人家的主意人家的主意,表妹和我在京里商议过的!
贺二姑娘拿到五万两银子欢天喜地走了。五万两真不少,全是现银,大帅让几个亲兵才搬过去。
二姑娘把银子交给丫头们,兴冲冲:“有去江南的车装上送回去。”再往十一公主院子里来:“豆花儿,公主在吗?”
豆花儿正追着山鸡转:“不许出院子,蛋下在院子里。”见贺二姑娘来,忙道:“在呢,余夫人您自己进去。”
几个伍家小爷在豆花后面帮着撵:“啊罗罗,”追出一地鸡毛。
墙角最偏的树后,站着十六公主,正在神伤。
她昨天到了以后,发现分给自己的房里没有伍大壮的灵位。十六公主惊喜交集,就没有想到伍家的人认为她不配再为伍大壮守灵,十一公主不忍杀她,伍思德和伍林儿商议,以后杀她很容易,都把恶心揣着装不看到她。
房里没有伍大壮的灵位,只有豆花一天三次的来催促她去上香。余下的大把时间,十六公主青春年少,就是为年少青春才失贞,她房里坐不住,出来在偏僻的地方走走。
这一走动,更是不快。
天气好,十一公主还是半大孩子,坐在廊下看慧娘给她的公文。她纤细的手指翻动着,聚精会神。
台阶下坐着伍思德,摆着一堆竹子在手边,正在编东西。看上去,夫妻很是和谐。十一公主看完一本,换另一本时,道:“记得多编几个,”
又加上一句:“给胖团子的。”
伍思德就要笑,用他的大粗嗓门儿道:“知道知道,我还能少了谨哥儿的!”豆花和贺二姑娘走来,豆花不通报先笑,举着一个鸡蛋:“让我逮到了,今天这个是给胖团子的。”这才道:“小余将军夫人来了。”
贺二姑娘瞪眼:“小余将军几时才大呢?”豆花笑眯眯:“不知道呀。”贺二姑娘掩口笑:“这丫头呆,只是惹人笑。”
周妃在房里做东西,走出来笑:“二姑奶奶来了,我这样叫才亲香。你别理豆花儿,她逗呢,才叫个豆花。”
十一公主和贺二姑娘见过礼,问豆花:“翠姑她们有蛋吃吗?”豆花噘嘴儿:“怎么没有?大帅说有孩子的人,母子一天各四个鸡蛋两斤重的鱼一条肉一斤果子一斤,没有肉就半只鸡,今天这蛋,该是给胖团子!”
贺二姑娘更笑:“豆花果然是逗的!胖团子在家里还缺这个!哎,你们得告诉我,谨哥儿怎么叫胖团子?”
豆花瞪了半天眼:“生下来就叫团子。”周妃也忍俊不禁。贺二姑娘笑道:“哎哟,我不和你逗了,我说正经的。”先喊周妃:“娘娘,你跟我来,”再喊十一公主:“你也来,”对伍思德笑逐颜开:“舅爷还坐着。”
悄声神秘地道:“大帅发首饰呢。”
豆花耳朵是最尖的,对着十一公主笑:“您快去。”往房中去放蛋,才迈过门槛,贺二姑娘又喊她:“豆花啊,我不叫你,你就不来了?”嘀咕道:“你主子都来了,我以为你跟着,你又逗上了。”
豆花飞快放下蛋跑出来:“还有我的?”她希冀的样子太可爱,贺二姑娘“扑哧”一笑:“家里的女眷们都有啊,明铛都有,怎么会没有你的?”
豆花没听出来话中意思,十一公主和周妃笑一笑。伍思德在后面喊:“二姑奶奶,有我的记得打发人快来说。”贺二姑娘乐了:“舅爷也逗上了,首饰男人能戴吗?要能戴,公主的让给你。”
又喊翠姑。
伍思德嘿嘿笑几声,继续给妻子和胖团子编竹枝儿东西。无意中眼角一扫,见到十六公主衣角。伍思德头抬也不抬,心想把你羞死算了!
十六公主很好奇,发首饰?大帅发首饰怎么发到舅爷家里来?她就等着看热闹。
萧护房里,坐满了人。妯娌们叽叽喳喳,罗氏和杨氏都嘴快伶俐,正在为夏衣上绣荷花好还是绣碧水好争执;小厮们抱着一个一个匣子进来。见周妃进来,萧护想她是个长辈,就站起来,大家全站起来,周妃坐到慧娘下首去,对着匣子看:“这么大的,里面倒有多少?”
豆花瞪眼睛,再和明铛打眼色。一行人中除了萧夫人的丫头,只有她们两个是丫头,平时说得上话。
明铛喜滋滋儿,不住看着,见春氏没有来。想她等下应该来吧,就收起这份杂心思,只和豆花眉来眼去,想给自己和豆花什么?
伍家小爷们全在地上滚,伍小壮很会欺负弟弟,见小结实摔倒要爬起来,上去把他按倒。小结实只小一刻钟,把哥哥小胖腿一抱,兄弟滚在一处,在地上滚滚爬爬,你上我下,小小年纪那小拳头捏着,还打得“嘿”一声。
萧护开怀大笑:“这孩子养得好。”见人都到齐,大帅清清嗓子,房中安静下来。萧护满面笑容,和颜悦色:“夫人们,你们一直跟随,都吃了很多的苦。以后,怕还有吃苦的地方。”大帅含笑四下里看看。
这里面只有周妃和罗氏是外人,一个是姚将军夫人,一个是伍将军岳母。周妃笑道:“再苦也没有京里地道里苦。”罗氏见娘娘说话,也想说一句:“我倒不觉得苦。”
萧护笑一笑:“现在不算太苦,咱们先乐一乐。”对慧娘道:“打开匣子给她们。”慧娘乐意地充当了这个角色,给女眷们一个人珠花一朵,金步摇一个。
豆花和明铛是各一个镶宝石金簪子,伍家小爷们,一个人一个簪子。
若荷秀兰小螺儿水兰和奶奶们一样,六么满庭和豆花明铛一样。奶妈们,是无人能比的,另外再加东西。
大帅特别喜爱这几个孩子们,对翠姑腊梅笑道:“不要委屈,缺什么只管来说,再苦,也不能苦到孩子们。”
翠姑等人不会说感激的话,只唯唯称是。给儿子女儿们插好,看着都漂亮许多。
说说笑笑大家聚在一处用午饭,饭后都去十一公主那里,因为她是内阁大臣,大家都笑:“大臣家里,是可以商议事情的地方。”
贺二姑娘是主事的,让大臣公主拿笔,自己一个一个问:“你出多少份子?”这是稳赚不亏的买卖,大家都乐意出。
周妃出过后,见她们茶水凉,出来喊亲兵们烧水,见到树后往这里看的十六公主。周妃叹气,这个孩子……
过去照应她,慈祥地问:“你不睡会儿?”守寡的人是不合适出来走动的。十六公主勉强地笑,听厅上传来格格笑声,羡慕地道:“你们在玩什么?”周妃不肯告诉她,扶一扶发上才得的珠花,笑道:“大帅给我们首饰,又留下用饭,她们过来喝茶说话呢。”
守寡的人也不能去,凡是热闹欢笑的地方,都不适合。
这与伍家的人不喜欢十六公主也有关系。
周妃为十六公主出了一个主意:“过上几天,你去把大壮爷的灵位请回你屋里吧。你天天上香也方便。”
十六公主沉下脸:“他们兄弟们放别处的,我怎么能说?我在这家里又算什么。”周妃心想你自己也不当是这家里的人,见她犯糊涂,就不再多说,她还乐着呢,笑盈盈走开。
不管那笑和发上的珠花,扎痛十六公主的心。
豆花也出来看茶水,坐在廊下把玩自己新得的簪子,刻福字儿纹,镶一个红宝石。明铛出来问:“这和你的那一对金钏儿倒配。”豆花想起来那是杨嫔给的,她随意地道:“有了这个,谁还管那个?”
又看明铛新得的簪子。
大家商议过对份子,各自回房。祝氏和明铛都喜形于色,回来见到春三娘黯然神伤,祝氏对她笑笑,和明铛回房。
主仆两个人实在奇怪,在房中悄声说话。祝氏问明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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