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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几十年没干了!”跑上两步,身子一纵,人进去了。文王喃喃:“上年纪还是不要这样的好。”他斯斯文文走到墙边,两个奴才把他一举,进去了。
小院里的人没有一个人发现,也没有一个人出声。
两个人站在树下面商议。
“住哪间屋?”
“怎么才能让她说句话听听?”
一老一小坏坏地笑,伸出手轻轻一击掌:“比试比试。”
院子里三间正房,谭直蹑手蹑脚走到其中一间,感觉应该像的,在地上抓把雪洒在窗户上。里面没有动静。
他以手叩窗,没有动静。
再用些力:“叩叩,”里面有人懒懒说话:“梅花,像是有人在窗外面?”嗓音又沙又哑,谭直和文王摊开双手回来,示意这间不是。
文王殿下出马,他去了雪衣,走到另一间房外,“吱吱吱吱吱,”谭直笑得要倒,伸大拇指:“好!”
“兰花,这么冷还有老鼠?”一个男人声音。文王正遗憾,见有人掌灯起来,嘴里念叨:“这客栈就是老鼠多,不要咬坏小姑娘们衣服。”
她动静太大,第三间房里有人带着睡梦的声音:“奶妈,怎么还不睡?”这一声娇糯又软,一直渗到人心里。
文王眼睛一亮,急急对谭直打手势,谭直也早听到,走过来。两个人凑到窗下,大脑袋并着小脑袋,很想再听一句,却见门开了。
一个中年妇人走出来,见到两个人蹲在窗户下面。
“啊!来人啊。”她失手摔了灯,瑟瑟发抖逃回房中,“砰”摔上门!门内尖叫声不断:“有贼啊,快来人啊……。”
瞬间,灯亮出来不少,有人开房门:“啪啪,在哪里?”
谭直应变很快,抓起文王,一把掷出墙外。他胡子全白,平时就嗓门儿大,看不出来关键时候有这把子力气。
要知道殿下是个人,不是个东西,抓起来还得扔出墙外,年青人也少有做到。
他晚了一步,才上墙头,店里的人操家伙过来:“在那里!”谭直用衣服一盖脸,手臂一挡,“砰砰啪啪”打出客栈。
跑上两条街到了客栈后面,把衣服反穿,见后门大开也有人拿贼,溜进去回房,衣服一脱往被子里一塞,人才钻进去,就听到有人来敲门:“客官,进了贼,我们得搜查搜查。”
谭直吁一口气,好险!又沾沾自喜,老夫还不老,回来得还算快,这就洋洋得意起来。
文王殿下不知道他回来,为他捏了一把子汗。见搜查的人走以后,说老谭在房里,殿下手拍胸口:“好险!”又沾沾自喜,总算又听了一句,明天上路,接着听?
第二天一早拖起曹守过,曹守过睡了几天懒觉,懵头懵脑:“现在就走?”他弄不懂了,殿下说走就走,说不走,一呆好几天。没有办法,跟着上路。
今天这车也行得奇怪,走走,停停,走走,又不走了。
曹守过要是在车外面,就可以看到这车是跟着前面车。殿下的车不小,就有四匹马拉着。陈家的车不大,行李箱笼不少,却只有一匹马。走着走着,就停下来等等。
文王眯着眼睛,摇头晃脑,脚尖跷着,回味昨天那一句娇音。听曲子,听的就是嗓子。这天然声音,一把子好嗓子,殿下不醉都不行。
“有贼呀,”这是后面那姑娘喊的,在几个人尖叫中,也能分辨出来。殿下喃喃了半天:“有贼啊……。真好听。”
接下来的行程正常,白天走夜里停。有时候经过大些的城市,两边丝竹悦耳,文王殿下也不为所动,心如坚石。
金子又私会了曹守过一次,疑心重重:“那几天为什么不走?要听曲子,这里的也不错呀?”曹守过干瞪眼,他们两个人都想不出来这两个地方的曲子有什么分别。
文王越来越沉默,他们住的客栈里又出过两次贼,第二天,一大早不走了。曹守过不知道殿下又怎么了,过来看,见一个老谭直,一个是殿下,两个人泪眼汪汪相对而坐。
“你去,”殿下这般说。
谭直皱眉皱脸皱鼻子:“我不……。”他拖长了音,把曹守过膈应到。
他走出来后,殿下一句话可以说全,他伤心欲绝:“你去跟着那家人,弄清底细来回我。”能让殿下这么伤心,原因就是那陈家的人从明天开始要分道扬镳。文王现在只知道她家姓陈,姑娘长什么样子,不重要,以后还能听到她声音,很重要。
让别人去,不是不可以。可会分辨嗓音的,只有谭直一个。殿下的担心,诸如路上走岔了路,跟错了车,那就只有谭直能凭声音重新找到。
谭直陪玩归陪玩,正事是正事,看看曹守过离得远,小声道:“我得一路陪着您,一步不能丢。”
文王殿下噘嘴:“老将军……啊……”谭直不为所动:“殿下……啊……。”两个人对着啊上半天,文王泄气地道:“别啊了,人早走了。”
谭直忍不住笑:“殿下,不然我们今天不走,在这里找曲子听?”文王殿下来了一句大人气十足的:“不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谭直哈哈大笑。
文王殿下没了娱乐,开始用心办事。当晚会见岳无尘。岳无尘见他的头一句话,就是:“当贼快活不?”
文王毫不脸红,嘻嘻而笑。
岳无尘晚一天出京,第二天就赶上。别人不知道文王背地里干的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他也没有想到文王相中别人的好嗓音,还以为有古怪:“有什么事情,你不方便出面,你可以找我。”
“啊哈没事没事,”文王打个哈哈,找你,我还听什么。
让岳无尘坐下,进入正题:“那块金子到底想干什么?她想的也太简单了,把我弄到关外,她就有兵权了?”
岳无尘淡淡:“她是韩宪王的侍女,见到许多人为了利禄功名不要一切。如果不是殿下,换成是别人,可能真的会对皇上有怨言,可殿下您不会,因为您的父亲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啊,反正从小就知道,太子是哥哥的,训哥儿,你要辅佐哥哥,”文王学着祖父的语气,再道:“从小听到大,早就成了习惯。”
岳无尘深深地看着他:“难道殿下过得不好?”
“好,是太好了。”文王默然,是真的太好了。父亲自从知道自己爱听曲子,京里随便自己乱逛,天天让姚宦保羡慕死。
他面上自然浮现出思念之情,岳无尘别过脸不看。他知道自己思念父亲也没有必要,父亲和祖父一样,养大了儿孙,就自己去闯,他们从此过隐士一样的日子。
岳灵让岳无尘下山,说的也是他父亲对他说过的话:“下山去,挑个姑娘成亲,过上几年,有了孩子,回来吧。”
岳无尘记事的时候,就很少见到自己的母亲。后来听说她郁郁而终,也有人说她又改嫁……。从岳无尘来说,他宁可接受母亲郁郁而终,也不能接受母亲改嫁给别人。
他的父亲,在他成长中烙下痕迹,岳无尘在母亲的事上恨父亲,却不能忘记他抚养自己长大。
他想见三团四团,一直留着三团四团做的点心,在岳无尘看来是精致,因为小手捏的点心,足够小巧。在太子看来是四不像,捏花像草,捏饼子倒像小鸟。
岳无尘留的不仅是点心,不仅是他枯燥雪山生活上的一段小插曲,还有三团四团得意地:“哈哈哈,怎么还不雪崩?”充分体现出一个孩子的快乐。
这一点,他在后来的太子身上,眼前的文王身上都有体会,他们是快乐的,有着自己没有的东西。
就岳无尘的功夫来说,世上他没有的东西,要么是权势,要么是财富。以前他是这样想,可他不时想到三团四团,就发现他们身上有自己少的,可能是自己没有母亲。
其实他弄错了,这和没有母亲关系不太大,是他没有经过家的感觉。
两个谈正事的人,却好端端扯到私事上。一个垂首,一个闭目,都在沉思。文王抬头:“还是说那疯子吧,疯女人想挟制我,要么就是挟制太子哥哥?”
“依我来看,都有。同时,她手下还有几百死士,功夫都精良,殿下,你出关就要告诉太子殿下调兵,不然我一个人只能保殿下无事,保不住和你一起的小子。”
“死士,她一个小小的侍女,哪里来的?”文王态度认真起来。
“这个要问殿下了,他没杀全的那几百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这疯女人走在一处,像是什么永安侯留下的人。”
文王是听过宫乱的历史,萧家当皇帝那也算个原因。他喃喃:“那更是个疯子。”凝神的文王,眉耸眸聚,黑得不见底。
岳无尘脱口而出:“殿下和公主们很相像。”
文王收加思绪,奇怪:“你见过我妹妹?”
“几年前见过,”岳无尘也算镇定的人,忽然手脚没处放。文王疑心上来:“你偷窥我妹妹,你什么意思!”
岳无尘狼狈不堪:“是我从京里出来时,有幸见到公主们一面。”文王更不干了:“你还敢偷进宫?”他手快拍到桌面上。
“是皇上让我进宫。”
“难道父亲让你见的妹妹?”文王步步紧逼。
岳无尘一横心:“是!”
文王怔住,半天才回神:“是?这怎么可能!”
他戒备的态度,让岳无尘忍无可忍:“不仅是我,我还见到姚家的小公子陪着公主们,为什么他可以陪公主们?”
“宦保是妹妹的御用鞭炮官。”文王好笑。
岳无尘不敢相信:“就这样就可以了?”
“是啊,三团四团爱看鞭炮,一年之中除了冬天,夏天也能找出好鞭炮的人,只有宦保。就这一条,能哄三团四团开心,就可以了。”
岳无尘瞠目结舌:“就一条,哄开心,就可以了?”他为公主们看了很多的礼仪书,陪公主的人,如家世,如长相,如谈吐……原来书上全是骗人的。
再回过神,品品文王的话,岳无尘知道了一件在他看来是毕生大事的事情:“三团,四团?公主们的名字?”
他总算知道那点心上,左边三个圆,右边四个圆是怎么一回事。分明是三团四团大手笔到此一游。
自己猜了几年,甚至去请教太子,还以为是天地人,又把两仪四相全猜上去。
呃,三团四团到此一游。
岳无尘轻轻笑了。
文王喊停:“不会呀,先是说我作贼,哦,这事你不用再提。再就没几句正话,就说到我妹妹,喂,你是来办事的不?”
“那再说女疯子,她要么挟制殿下,要么杀害殿下,只有这两件。”岳无尘心想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太简单不过。
文王道:“我只想知道她杀我以前,会把真相说出来告诉曹守过吗?不然,我真是白跑了半趟。”还有半趟没白跑,是找到那天籁一样的嗓音。他盯住岳无尘,你找人很厉害,你肯去找吗?
“有我在,可以保殿下和太子无事,别人,我不管。”岳无尘误会文王的眼神,很有原则的回答他。
文王自语:“幸好我没有求你,不然碰钉子。”
岳无尘没坐多久离开,文王一个人回想那嗓音,快成痴人,谭直怕他想出病,约殿下去听曲子,殿下懒得去,老谭直自己上阵唱了一段,把房顶上想心事的岳无尘吓得快跳下来。
重新坐稳,岳无尘想文王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话,只要公主们喜欢的,有一件就可以常见到她们。
鞭炮?岳无尘不喜欢。他性子爱洁,又有后天的教导,更加爱洁。不仅衣物要干净,气味也要干净。
鞭炮炸过,满身硫磺味儿,很好闻吗?
他对姚宦保意见更大,一定是他为讨公主喜欢,总给她们看鞭炮,才养成的这个习惯。回去,再寻他打上一架,这一回把他真打一顿?
文王在房梁下想了一夜嗓音,岳无尘在房顶上想了一夜揍不揍姚宦保,姚宦保在京里打了一夜喷嚏,早上罗氏让熬药给他,姚宦保摇手:“不用,这是有谁背后咒我呢。”罗氏啐:“小孩子说话没分寸,好好的谁会咒你,哪个咒的,让他烂舌根子。”
文王在车里神思恍惚,曹守过以为他想家,他也想家了。他跟着出来,并不是完全相信,只是想有个真相。
在京里时,以为自己是真的信了,出来以后才知道,还是家里好。
祖父虽然严厉,却衣食上照顾周到,样样都过问。和文王出来,后来有奴才跟上,可前面一天自己上路,曹守过就接受很多教训。奴才们到了,又眼里只有殿下,不是专门侍候你曹公子的,有些事,曹守过全是自己经手。
像殿下夜里要吃个什么,说一声有人去买。别人先不说,谭直这爱曲子的人,跟上这种美差,出来到处听曲子,难免要吃许多好吃的,又和殿下去当贼,还算当公差,他恨不能把殿下巴结到嘴里含着,殿下有差使,谭直要卖弄他不老,他腿脚快,不管三更半夜,他抢在前面。
曹守过夜里想吃什么,包袱里有,自己拿。没有,自己买吧。
有文王的两相一对比,曹守过想到自己在江南想吃什么,祖父会给自己备办。天近腊月,曹守过鼻子一酸,祖父最近好不好?
他天冷腰腿痛,要不要紧?
自己不打招呼走了,他想不想自己?
坏了,曹守过忽然想到一件事,祖父以后不要自己回去可怎么办?
有了这个念头,第二天在车里,曹守过讨殿下主意:“看来我们是回不去的了?”文王心想你早怎么不想,现在你想起来了。殿下拿他开心:“嗯啊,回去也没有人要我们,唉,不能回头呀。”
过上一会儿瞅瞅,曹守过含着一包子眼泪,无声正在哭泣。
殿下坏心眼的装没看到,侧个脑袋对着车窗看雪。
到了汉中那一天,金子又气又吓都不知道怎么才好。满大街的酒楼茶馆上,全说一折子书:“韩宪王摔死亲生子,泯天性无良丧德行。”
好好的,偏在曹守过来的时候说这一折子书。还有一个文王是爱逛出去的人,金子想不让曹守过听到都不行。
这是顾良能的地方,他的夫人苏氏也糊涂,问他:“腊月里,你不让人说些吉祥话儿,好好的又骂韩宪王?你想公婆伯伯们,也得体谅听书的百姓们。”顾良能把一封信送到她手上,五舅老爷的女儿也是会认字的,苏氏看过愕然:“表哥让做的,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