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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勾勾地盯着司空孤:“哦?司空公子还有话要说?莫非是质疑本官?”
司空孤一拱手,便朗声说道:“小民今日正是要告那扬刀门武馆平日多行不轨,奸淫掳掠,无恶不为!”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连同一旁面作肃穆的衙役皆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司空孤,便是杨朔也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杨永华一拍惊堂木,喝道:“你……司空孤,这里可是公堂!”
司空孤的声音不减反增:“小民知道!这里便是分黑白,定是非的公堂!”
杨永华被气得唇上微须都在打颤,也顾不得后堂坐着什么人物,当即探身向前,问道:“那你说说,那个什么扬刀武馆怎么也干起漕帮的营生了?”
杨朔攥紧拳头,尽管不明白司空孤究竟想做什么,但他却知道自己这时千万不可意气用事,便运起功法,平息热血,吐出三口浊气后,杨朔的双耳才不再嗡嗡作响。
而方才引二人进门的小吏,本是这衙门的文书,见到杨永华发怒后,明白是这个名叫“司空孤”的人惹恼了扬大人。便站起身朝杨永华施礼,说道:“扬大人,这个司空孤方才似是在诬告他人。”
杨永华闻言,心知自己方才是被司空孤乱了心神,便狠狠一拍惊堂木,向堂下微笑如旧的司空孤威胁道:
“不知道这个‘扬刀武馆’与漕帮恶行有何干系啊?司空孤你这刁民再作惊人语,本官便要将你也一同收监了。”
杨永华尽管不再激动,但他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冷笑之意。尽管他将“扬刀门武馆”理解为“扬刀武馆”,但司空孤并不以为意,这位杨通判了不了解江湖对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堂后那人终于放下手中茶盅了。
听闻到堂后那一声细微声响后,司空孤面上微笑更浓一分,依旧是朗声道:
“大人不要急,小民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民今日还告这扬刀门武馆胁迫商贾乡绅,诬告漕帮,将平日所行之恶事,尽皆推到漕帮身上,这些恶事,自然就包括昨日掳走柳郎君,杀害其书童阿越一事。”
杨永华盯着司空孤的眼睛,但却并不能从这双清澈无暇的眸子中,看出除却“真诚”外的任何东西。
杨永华又看向跟着司空孤进来的杨朔与漕帮帮众,见他们一个惊疑地盯着司空孤,另一个惶恐地扫视着衙门,心中便明白他们也并非与司空孤沆瀣一气。
“这小子想什么?反咬一口那个什么武馆,是想要脱罪吗?可依照陆大人的吩咐……这漕帮是一定要除的,但这是怎么一回事?看这小子的神情,似乎所言非虚。”
堂上再一次陷入静寂,直到一个轻柔的脚步声从公堂后的小厅朝这边传来。
杨永华心中大慌:“完了,这个姓陆的公公还是要出来见他们了,我这可称得上是办事不利呐,完了……完了……”
待那个脚步声停下来时,司空孤与杨朔便见到了这个一直藏在厅后喝茶的陆监军。之所以能够知道陆监军一直在小厅中喝茶,是因为这师兄弟二人六识灵敏,在公堂两次寂静的时间里,都能够听得见公堂后那个小厅倒茶的声音。
而这个陆监军则让司空孤与杨朔都微微感到一丝震惊,只因为这个身着官袍,头戴乌纱的络腮胡大汉实在不像情报中那个“陆公公”。
建安军监军陆洵身材粗壮,面上毛孔极粗,且其胡子极为茂盛,再加上他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模样,实在像赳赳武夫。司空孤一见那魁梧相貌便心中一震:“老头子竟也不将其相貌记叙下来,这人果真是太监?怎么和戏文中的张益得似的?”
但当陆洵一张口,司空孤登时便明白,此人果然还是个阉人,只不过……长得豪迈了些。
那声音阴阳怪气:“寿显(杨永华表字)呐,这位公子既然要告,总得让他说清楚不是?哪有要告官不让人家说清楚,就呵斥人家的呢?民为重的道理莫不是还要咱家教你么?”
那声音配上一副豪迈尊容,实在令人觉得震惊,但在陆洵发问时,司空孤与杨朔便知道,那胡子是黏上去的,嘴动的时候连成一片的络腮胡居然整个被带着颤动起来,的确,粘得又多又密在不说话的时候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可一张口不久露馅了么?
司空孤胃里泛起酸液,心下庆幸今日未食早饭,尽管对这个太监的恶趣味表示不解,但对于漕帮而言,倒只算是个小事而已……嗯,不那么令自己舒服的小事。
司空孤向陆洵躬身作揖后,也不再起身去看那张脸,就这么恭敬道:“小民司空孤见过陆大人。”
“哦?司空公子对在下的身份很清楚嘛。”陆洵眯着眼说道,似笑非笑地往司空孤微微低下的脸瞧着,司空孤身材清瘦,但面若刀刻,不似江湖人那么豪迈,却也不似读书人那么文弱,别有一番滋味。
陆洵连瞧几眼,心里却有一阵道不清的欢喜:“好个俊俏郎君,若是先帝仍在……”
听着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又瞥见一个健硕大汉翘起兰花指的模样,司空孤强忍不适,终还是抬头微笑道:
“昨日城里便有传闻,说是今日陆大人要入城寻访故人之子,如今又见建安军在此衙门中,故小民冒昧猜测您就是陆大人,小民不过侥幸猜中罢了。”
“哦?昨日就传遍满城了么?”闻言,陆洵便瞥了杨永华一眼,那双本是极为懒散的环眼,在射出两道精光后总算不再与陆洵的身份格格不入了。
“这……卑职不知呐,这消息只有卑职……陈显!是不是你小子传出去的?”
杨永华在这两道目光下支支吾吾起来,目光在这堂中巡视,最终落在那个小吏身上。
那小吏眨眨眼,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杨永华这是将走漏消息的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尽管陈显是在司空孤作揖后才知道后厅这个不阴不阳的大人物原来是建安军陆监军,但还是咬咬牙,做出一副畏惧模样:“是小人一时不慎,走漏了消息。”
杨永华吐出一口浊气,又怕那小吏吐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便对那小吏骂道:“还不快滚?”
言罢,杨永华在那小吏退出衙门的同时,起身向陆洵作揖道:“卑职御下不严,还望陆大人降罪。”
陆洵却再没有瞧他一眼,而是向司空孤问道:“这位司空公子,怕是早就知道我就在厅后吧?”
司空孤道:“小民臆测而已。”
陆洵点点头,这才看了杨永华一眼,这眼神冰凉,似是对杨永华的仕途判了极刑,只这一眼便让方才还怒气冲冲的杨永华跌坐在官椅上。
陆洵又看向司空孤那张清瘦俊逸的脸,问道:“你本是为我来的?”
司空孤微笑道:“小民现在确是为大人而来。”
杨朔听着二人对话,颇不明所以,但见陆洵眼中并无恶意,司空孤又昂首挺胸,面上挂着那万年不变的微笑,便也按捺下心中困惑,听着二人对话。
“你可知道我来这里,是想要什么?”
“小民很清楚,只是……在这里说话,合适么?”司空孤看了看接连避开自己目光的衙役们,最终将目光收束于杨永华身上。
杨永华正欲张口呵斥司空孤,却听得陆洵哈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中倒是有几分豪气,只是结合他那不阴不阳的嗓子,着实令司空孤难以接受。
笑罢,陆洵的表情不再呈现出半点阴柔,但声音却变不了,仍是不阴不阳:
“看来司空公子是个明白人,二位请吧。”
司空孤指着那个左颊肿起的漕帮帮众对陆洵道:“不,这一位,才是关键。”
陆洵虽不知道司空孤为何要带上这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帮众,但也还是点点头。
于是,司空孤三人便跟着陆洵入了小厅,杨朔尽管满肚子疑问,却也无法发问。而这本该威风八面的衙门大堂众,那些个衙役也面面相觑。
直到杨永华抹去额头汗珠,起身甩袖离开后,才有衙役喃喃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显然他并不想要得到答案,只是想对方才这个衙门大堂中的闹剧作一个总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