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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几口子把近乎绝交的信送了出去,虽不知结果到底如何,至少出了口恶气,心里痛快不少。
相比薛家的无精打采,连过年都提不起精神,杨母一改过去几年的操劳低迷,容光焕发的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她一生共养育了六个子女,为了他们的婚事简直操碎了心跑断了腿,今年总算把所有人都搞定,连最小的女儿十四岁的杨绮霞都说定了人家,千斤重担一朝得以卸下,她开心的都快手舞足蹈了。
杨家人被她的欢快心情感染,杨老太君大手一挥,下令今年新年的家宴要好好操办一下。京城与杨家有同样想法的人家占了绝大多数,去年一年过得实在不容易,夺嫡逼宫新皇登基,大家被吓得尾巴夹得紧紧的,神经崩的都快断了,现在终于尘埃落定逃出生天,不庆贺一下人生都不星湖了。
杨家除了年夜饭要大办外,新皇登基后拉了几年的警报终于解除,亲戚同僚同窗学生师长,一大堆的亲朋好友前几年为了避嫌见面都不敢多说,就怕被人安上私下串联朋党的帽子。趁着过年大家正好聚一聚,把生疏了好一阵子的感情重新联络回来。
请客的宴席被定在初八,男宾在杨家接待,女客则被放到对门的薛家,不但地方宽敞没有多余的干扰,薛家的看台小戏子都是现成的,几桌席面再起个戏台子就全齐了。
现在薛蟠不只是杨家的孙女婿,还是杨老太爷不公开的弟子,没正式的收徒只是因为辈分不对,教导起来与入室弟子一个待遇。两家如此亲密,借个院子待客这么点小事连商量都不必了,直接下任务即可。
正好薛家今年也不打算请客,这是宝钗在家的最后一个新年了,全家人凑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话还来不及,哪还能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耽误工夫。
至于过年的必备节目走亲戚,直接登门就好了,只要礼物备齐了,贾王两家一准扬起笑脸迎接。
杨绮罗和薛母边捻着灶糖吃边商量给亲戚走礼的事,贾家比较好办,小辈的笔墨纸砚,年长的金银财宝,保准各各喜笑颜开。过完年就要离京上任的王家比较麻烦,送的礼物必须得贵重实用方便携带,方有体现出薛家对娘舅的重视。虽然现在他们不再把全部的指望都放在王家,但好容易拉近的亲戚关系也不好疏远了,多条路子总是好的,屋檐再破也能挡阵小风不是。
婆媳二人正有说有笑,宝钗满脸疲色晃晃悠悠的进了屋,看起来在杨家□□劳惨了。她的亲事被定在了暮春三月,在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家人除了与她抓紧最后的日子相处外,长辈们恨不得把所有作为儿媳妇和当家人需要掌握的东西全部灌输给她。
杨母在开始准备除夕晚宴的那一天起,就把宝钗叫到了杨家,手把手的教导她书香之家是如何过新年的。请客宴更是成了年后将要出阁的小姑娘们的实习课程,宝钗与杨绮霞,还有杨家三房的大姑娘,被长辈们指使的团团转,哪天回到家都跟扒了一层皮似的。
“宝……虹儿回来拉。”薛母心虚的笑了笑,为总是改不过来对女儿的称呼羞愧不已。
“妈,大嫂,我回来了。”宝钗好笑的投到母亲怀里。改个称呼而已,多大点事,偏偏母亲最是上心,天天纠正还总是叫错。怎么就不学学哥哥和嫂子的狡猾呢,他们两个都是省略名字直接叫妹妹的,母亲也可以直接叫女儿嘛,这样多省事。
“妹妹,这是年夜饭的菜单,看看可还满意,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尽管说。大爷可交待我好几次了,今年都听妹妹的,凭它是天上地下的,再金贵也得给你弄回来呢。”杨绮罗见宝钗和母亲黏糊够了,放下手里的景泰蓝手炉,从一旁的帐本里抽出张写着菜单的纸来交给宝钗参详。
这小姑子懂事又会心疼人,竟比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妹妹们还要贴心,若不是嫁到二舅舅家亲上加了亲,她肯定比丈夫更加舍不得。“再有,正月二十一是你十五岁的生日,及笄之礼也必是要大办的。妹妹也不必推迟,大爷的牛性你也是知道的,他说大办你躲到天边去也没用。正宾和有司我母亲和你未来的婆婆也已经预定去了,赞者的名额妹妹也要尽快想出个人选才好。”
宝钗接过菜单眼圈泛红,“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横竖也是要出嫁了,母亲兄嫂又何苦为了我一人诸多操劳。”她打小在家里就没受过一天的委屈,哥哥也从未有过拿她攀高枝的想法,婆家找的亦是妥当和善的人家。嫂子又大度,她的嫁妆丰厚到自己看着都心惊,嫂子竟一点不满的表现都没有。现在又为了给她长脸,及笄礼还要大办,上辈子也不知得了哪路神仙的青眼,今世能有这样好的家人。
“别胡思乱想,虹儿无论嫁到哪家去都是妈的好闺女,怎么会是泼出去的水呢。”薛母心疼了,扬手把宝贝女儿抱到怀里拍抚。
“母亲说的事,无论什么时候,妹妹都是我们家的大姑娘,何需与自己人客气。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泼出去的水,泼的其实也不远嘛,出门左转两趟街,我娘家二舅舅家即是了。”杨绮罗打从心里就没把宝钗当过外人,置办嫁妆时更是开开心心的,有一种把婆家的好东西都搬回娘家的诡异满足感。
此话一出,慈安堂里从上到下笑得东倒西歪,把宝钗笑成一只红番茄,恨恨的跺着脚跑了。心说嫂子与哥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越来越不着调了。
晚上薛蟠回房,听妻子说起妹妹感动于亲人对她好的事,杨绮罗是感慨宝钗为人实在,惜福懂得感恩,薛蟠这边却有些心虚气短。他刚来时对宝钗可算不上好,责骂冷暴力一样没少过,把被撞上天的惊惧和初到新世界的惶恐都迁怒到了宝钗身上。没想到那丫头现在体不胖了,心却宽得很,竟一点也不记恨。
“我,我们以前吵过架的。”薛蟠堪比城墙的脸皮有点红了,呐呐的向妻子坦诚,其实自己以前是个混蛋玩意儿来的。
“呵呵,舌头还有碰着牙的时候呢,兄弟姐妹一处长大怎么可能不吵架。今早你儿子为了最后一块糕还对着练了趟拳呢,转身的工夫又头抵着头摆积木去了,小的时候我们家六个也经常吵得杀父仇人似的,长大了还不是照样亲近。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野鸡打得满天飞,家鸡打得团团转,再打那也是一家人。”杨绮罗没想到丈夫都二十来岁的人了,竟然还会纠结小时候与妹妹吵架的事,边劝边笑,拿手指羞羞薛蟠的脸,见他脸色更红了,伏在被上大笑起来。
薛蟠用手摸了把脸,他前世是独生子,这辈子接受了唯一的妹妹后宠着顺着还来不及,日常打趣斗嘴为的是好玩,从未曾真的与宝钗红过脸,他哪知道原来手足相处也不总是和睦亲近的。回想一下俩儿子闹别扭了拳脚乳牙齐上的画面,真心觉得与家人相处是个大学问。
大年夜很快就到了,薛家带着全家人祭拜过祖先老爹后,年夜饭已经全部摆上了桌,还没等他们吃个半饱,外面已经响起了震撼天地的爆竹声。鉴于过去一年从皇亲国戚到平头百姓过得都甚是苦逼,今年的爆竹销量格外的好,大家想着炸一炸祛祛晦气,期望明年能有个好年景。
爆竹声勾得两个小娃屁股上像坐了个球似的,既舍不得满桌子的美味,又对外屋几大箱子的爆竹心痒不已。偏偏长辈们都忒坏心眼,故意慢慢的吃慢慢的聊,把他们抓耳挠腮的滑稽样当成了下酒菜,暗自偷笑到肚子快疼了。
终于,在两只包子快要泪撒满襟的时候,一家之主宣布晚宴结束了,小兄弟立马欢呼着冲向院子。外面小厮婆子早已备下了香火,用木板做好了防护,俩小娃用香点了爆竹,马上跑到木板后头躲好,听到爆竹震耳的响声后,两只小短腿蹦跳着欢呼。
薛蟠今年不只买了听响爆竹,烟花也备下许多,杨绮罗和宝钗被他鼓动得也一起下场放了起来,直玩到饺子上了桌,才心满意足的收手回屋。
因为初二要去王家,薛蟠干脆初一就带着全家去对门岳家拜年,一番拜年收红包送红包过后,女眷们由杨老太太领着过了街到薛家听戏去了,家里的一应事宜均交给几个要出阁的小姐妹照管,连宝钗也不例外,直忙得几个小丫头大冷的天出了一脑门子汗。
初二合家去舅舅王子腾家,王子腾见了薛蟠,先考了几句书便开始与他分析起朝廷当下的局势。态度也由原来的审视和施舍,转变为了依仗和期待。从前他被名利蒙住了眼,总觉得这个外甥实在不算什么聪明人,有大好的前程不去投奔,偏偏躲入清流堆里混日子,以后再好也不过四五品的小官,能有什么出息。
现在看来薛蟠实在是走了步好棋稳棋,前太子身亡,京城的世族豪门一下子沉下去大半,新皇就算现在不与他们算帐,等上皇完蛋了,早晚有算帐的那一天。他王子腾阵前倒戈,临危之时帮了新皇的大忙,这样还被踢出了京城的权力中心,其他人家实在不必报太大的期望。从现在开始缩起脖子韬光养晦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再张扬下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与薛蟠说得并不深,朝廷那么点事杨家老狐狸看得肯定比他透彻,他强调的最主要一点就是要他远着些贾家。一场夺嫡纷争,金陵四大家族算是都栽进去了,王贾史三家能保住身家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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