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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后忘了个七七八八,只顾着赏玩齐鲁风致、泰山奇景。
灵雾山不闻不问,沧崖派也乐得安生,屠戮江陵寨的事按下不表,沧崖派的掌门传位大典却倥偬而至。
大典前一晚,云霖夫妇和桑擎峰几人又如同往常一样,邀请颜如玉至中庭月下把酒言欢。
几人席地而坐,就着独孤霖亲手烹饪的小鱼海鲜,一面品尝琅琊府未来当家主母的独门佳酿樱桃酒,一面漫无边际地闲聊。
桑擎峰敬了云济沧一杯,惆怅道:“师兄继任后,怕再难有此等快活的日子。”
“是喽是喽,”颜如玉向来贪杯,不用人劝就已把自己灌得微醺半醉,他惺惺相惜地看着云济沧,摇头叹气道:“快活日子,昨日之日不可留!云兄与我,举杯消愁愁更愁!”
独孤霖又给颜如玉满了一杯樱桃酒,取笑他道:“如玉兄弟,你才几岁大,怎么总学大人唉声叹气,唏嘘感慨?”
倒是云济沧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点弦外之音,便问:“颜贤弟莫非也是沈教主心中所属的继承人?”
颜如玉连忙摇头,倒也没说谎,若不是因为璞真诀大成,一开始他师父肯定打算让沈师哥继任教主之位的,毕竟沈轩处处都比自己合适。
桑擎峰笑道:“师兄还真当人人都像你一样……”
这话只说了一半,是一样优秀还是一样幸运,他也未曾言明。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一更将过,桑擎峰忽然一拍脑门,急道:“我忽然想起,有些门中事务需要在明日公告,师兄可否随我到议事堂详说?”
云济沧便也跟着起身,责备他:“怎不早说?只顾着玩乐,把正事也耽搁了!”
独孤霖哈哈一笑,劝道:“你也莫怪他,还不是看如玉兄弟在,这些日子你们二人都跟着玩疯了似的,人家年少,你们呢?”
颜如玉摇头摆设,装模作样地向后退了退:“嫂子哪里话,云兄桑兄这叫聊发少年狂,怎么还扯到我头上了?”
独孤霖就笑骂着啐了他一口,俩人还在斗嘴,云、桑师兄弟二人却已出了中庭往议事堂去了。
独孤霖一向不喜由侍女伺候,颜如玉便帮她收拾杯碟,他举起只剩个底儿的酒壶,仰头把里面的樱桃酒一饮而尽,一抹嘴道:“嫂子,这酒不错,酿方可否与小弟一份?”
独孤霖状似不经意道:“可以是可以,你却拿什么来换?”
颜如玉摸摸身上,摊手到:“我哪有什么能嫂子看上眼的?”
“自然有,”独孤霖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颜如玉的脸,眯着眼睛道:“你与我夫君兄弟相称,在琅琊府住了半月,竟还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么?”
颜如玉心下一惊,脸上这层□□乃教中高手所制,戴上以后除了流汗、面红等细节之处以外,与人脸别无二致,做表情时也栩栩如生,且只有用秘制药水才能化开封胶将之取下,不知独孤霖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见他把双眼瞪得老大,一副惊恐之状,独孤霖便笑了起来,安抚道:“你怕什么?只因我师从浣月宫门下,对此类颇有研究,见你脸上这副很精妙,想借来看看罢了,你若不愿意,我还能逼你不成?”
颜如玉想了想,很快释然,心道一张脸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连璞真诀都在沧崖派面前露了底,他们若有心坑害,只怕早就动手了。
“嫂子要看,看便是了,”他笑嘻嘻道:“只怕让嫂子看了我的脸,就少不得要对不起云兄了,所以还望嫂子能瞒他一瞒。”
独孤霖奇道:“此话怎样?关我夫君何事?”
颜如玉大言不惭:“好叫嫂子知道,全因我生得太美令人见之忘俗,等你看了我的脸,便知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见了如玉不念‘云’。”
独孤霖气得大骂,提起扫把追着颜如玉绕中庭跑了大半圈,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催他:“不与旁人说便是,你还不赶快去!”
颜如玉回身拱手:“好姐姐,我这便去摘了,好与你坦诚相见。”
相处这些时日,独孤霖也看得出来,颜如玉这小孩就是嘴上轻薄惯了,喜好四处撩人,其实要说出格的举动,真半点也没见他有过。
颜如玉回了自己的屋子,净面净手,调好药水,仔仔细细地往下剥那层薄如蝉翼的□□,从下巴开始往上,一寸一寸揭开,露出地下雪白细滑的皮肉。
他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自己真实面目,不禁有些想得慌。
于是剥到额头处,就不耐烦起来,一把将剩下的尽数扯掉,开始得意洋洋地对着铜镜打量起自己的脸。
隐约之中见看到眉心有一点嫣红,他还以为是撕掉面具时太过粗暴用力留下了印子,就用抬手揉搓了两下。
怎知指腹刚刚用力,一股异样的酥麻感就从额头绽开,顺着脸一路攀爬到脖子上,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一连串细小的战栗。
又痒又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处的额骨中生根发芽,缓缓向皮肤外面挤。
颜如玉胸中铃声大作,他猛地放开手,凑到铜镜前觑着眼睛细细观察,待看清以后,心头登时凉了半截。
他的眉心处,不知何时被烙下了一朵合欢花状的印迹,入骨相思红豆般大小,殷红如血,妖冶艳丽,如刹那芳华灿灿灼灼。
花迹将他那张本就古雕刻画、风华绝代的脸,衬得更加*夺魄、不可方物。
可颜如玉却如坠冰窟般颤抖不已,仿佛一瞬间万劫不复。
他认得这个印迹,也知道它代表什么。
这是苗疆浣月宫秘术,百余年前与上一位归元教的璞真诀大成者一同现世,并最终使其丧命于此的——合欢蛊。
此蛊顾名思义,中蛊之人身上的极为明显之处,会莫名浮现出一枚嫣红的合欢花状印迹。
蛊发之时,必须要在三个时辰内与他人交欢,否则便会受万蚁噬心、烈火焚身之苦楚,直至死亡。
合欢蛊每年发作九次,分别在春分、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秋分、冬至几日;除此之外,合欢蛊还会压制中蛊之人的内息真气,一旦动用至及至,不论何时,都会引起蛊毒发作。
简单来说,除非彻底解开合欢蛊,否则中蛊之人除了寻得一位随时能与之交合的伴侣,也就只有成为废人或者死路一条了。
然而据颜如玉所知,合欢蛊百余年前昙花一现后便彻底销声匿迹,除了归元教中的秘史记载以外,再无迹可寻,自然也就没有解法。
他这是中招了,而且八成是独孤霖、云济沧夫妇二人下的手。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迫害和憎恨,颜如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里飞速转动,思索着对方这样坑自己的目的。
不惜毁掉一个和他们往日无怨今日无仇的人,也想要得到东西,无外乎就钱财、感情、权利,和……永葆的容颜、不衰的体魄。
如此剥丝抽茧一番,很快就有了眉目。
他苦笑着握了握腰间生烟的珠柄,重新戴好面具,将眉心的印迹遮掩,没有惊动任何人,连夜逃出了琅琊府,向青州城外奔去。
马不停蹄整整一夜,天光破晓之时,颜如玉还是在青州城外的小村子里被一百名沧崖派弟子给追上了。
他恍惚间听到为首的大弟子拔出长箫中的窄刃剑,指向自己高声叫喊:“我等奉命,誓将侮辱杀害独孤夫人的凶手带回琅琊府,接受信任掌门处置!”
颜如玉几乎听不懂那些人叫嚷怒骂的话语,只是用掌心按住额头,无比庆幸此时自己还未蛊发。
他酝酿着体内翻涌的气海,亲手掀起滔天巨浪,下一刻从腰间拔出生烟,唇角勾着一抹凄凉而凶煞的浅笑,如风卷残云般冲向人群,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