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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静,我可不是开玩笑,婉奴同学凭真本事连升三级,从一级晋级到四级,她是用实力说话的。只是她内力还有待开发。”宇文桦逸语气依然严肃,他余光扫过南宫婉奴,见她放下腰上的手,负到身后,挺直了背脊,眸视前方,凛然而立,一丝不苟。
宇文桦逸眸角星光闪过,他继续说道:“谁若不信,可以和她一起上桩比划,看谁能立于桩上不会掉下桩来。”
“好。”下面呼声一片,大多数人举起了自己的手,包括列霸、刘崎、杨琪、小桐和荷香,婉奴感动涕零,小桐和荷香摆明着是拖,为了给她树立威信她们俩也活出去了举起自己的手。
宇文桦逸指着二排的一位女性说道,“就你,出列,叫什么名字?”
“回教官,俺叫翠花。”一个莽粗粗女汉子雄厚的嗓音传来,婉奴回眸一瞟,大饼脸,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一身扎实的肌肉团子,那块头起码有两个婉奴那么宽厚,那个头少说也有一米七二以上,而婉奴顶多只有一米六五。
婉奴的眸光折向宇文桦逸,你娃诚心的吧,你这不是让熊戏美女么?
“好,上桩,不许用内力,尽力发挥自己的平衡与技巧。”宇文教官铿锵一声。翠花提着胳膊摇晃上前去,眸子甚是不屑,根本没把这小绵羊瞧在眼里。
南宫婉奴也阵势十足,从宇文桦逸身前凛然而过,听到宇文教官低沉提醒:“婉奴,你能行,少功,多守,寻机会。”
南宫婉奴冷冷回道:“你别在跟前碍眼就不会掉下桩来。”婉奴步伐沉稳,缓缓而行,自己的几名死党也簇拥上来呐喊助威。
婉奴见翠花一个轻功飞上桩去,稳稳落在上面。
没有轻功真的很丢人,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眸光,双脚踏实地从引桩一步一步踩上高桩去。这动作看上去很沉稳,并不虚华。
宇文桦逸听了她的告诫,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没有移动。
时间慢慢过去,她们一来二往,稳扎稳打,相持不下,在这过程中学员们已经见证了南宫婉奴的实力,能与重量级翠花一样的人物平手耗桩如此长时间而不掉下桩来,她有四级水平大家深信不疑。
婉奴见翠花开始学自己的样儿,变而不得,变功为守,怕掉下桩去失了名声,这样耗着婉奴可不喜欢,她轻声说道:“翠花姑娘,这样耗下去可不是个事儿,我们和了吧,平局。”
翠花瞅着婉奴没有回话,见她分心,一个单脚扫堂腿袭来,婉奴活出去了,双腿跃起向她扑去,双手一推,翠花失了平衡,双手抱在桩上脚掉下桩去,翠花知道已败,松手跳了下去。
婉奴伏在桩上,双脚双手各按一桩,宛如一只攀附在上面的白色蜘蛛。
手按在桩上翻跃不违规,但失了平衡抱住桩或趴在上面属违规,显然婉奴知道这一点,让翠花先抱了桩,让她在自己趴桩犯规之前先违规。
“佩服。”翠花落地抱拳,然后回身向宇文教官低了低头,表示服输。
一声清脆号角,学员们迅速跑位,顷刻间,教场上如巍巍森林,挺拔而立。
随着号角的长声,短声,高声,低声,断声,拖声……各种不同的声波指挥着教场上学员的变位与拳法。
婉奴时而痴痴地瞅着宇文教官酷酷的表情和潇洒的示范动作,都忘记了动作,而她这一行为也影响了她身后的一干女学员,都痴呆地盯着宇文教官,行动慢了半拍。
随着一声收尾号角,绝大多数同学骤然收式,声音整齐,而这边上的女生收式无力,略微拖拍。
宇文教官分胯负手,声音威严,“所有男生解散自由搏击,女生全部留下,从新操练基本动作,直到合格为止。南宫婉奴同学请回教室背气功口诀。”
女生们听到宇文教官要留下她们亲自指教,个个眉开眼笑,美不胜收,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奖励,能再看一下他潇洒卓绝的风姿何乐而不为?天天留堂都是美事。
南宫婉奴在荷香的陪同下,毫不留念地向旁边教室走去,虽然自己还未进过四级教室,教室标识明显不会走错。
“翠花,上来领教,今天基本功不到位就不放学。”宇文教官铿锵一声,大踏步向教室走去,所有女学员的眸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教官也太狠了吧,让翠花领练?他却去给美女新同学指点?
宇文桦逸走近窗边听着她有些凌乱的气息,轻轻跨了进去,念道:“鼻入鼻出,鼻入口出,口入口出,口入鼻出……”
“是你鬼啊,没有声音就飘进来了,进来请先敲门,你懂不懂礼貌?”婉奴站在石桌后面的空地上,蹲着马步瞪着他。她本想进教室休息一会儿,没想到这儿不同一级,桌子从木桌变成了石桌,坐上去凉人,不知道其他人平时是怎么就坐的?她猜想应该是蹲马步,根本就没人坐。
“上桌,”宇文教官此时的表情仍然教官模样,率先跃上旁边的石桌,垂肩坠肘,敛腰松胯,马步蹲圆,稳如松柏,“吸气闭口,舌抵上腭,气沉丹田,收臀提肛……”
婉奴瞪大眼盯着他,“谁不知道?要你说。”婉奴白了他一眼,跳上石桌,表情不愿,实则认真地练着气。
宇文桦逸走出教室,许久再缓步回教室外,见她认真地练气,动作规范,唇角轻轻一弯,扬起一丝笑意。她的内力从与南宫诗琦打斗后,从一级跃升到二级水平,看来南宫诗琦对她的恨意还非同一般。
婉奴渐渐收式,现在感觉身心舒畅,先前从南宫诗琦身上吸来的气息本在身上乱窜,浑身躁动,极不舒服。现在内流气息归顺,浑身轻松,走路更加轻便。
荷香见自家小姐终于收工,才上前提醒,“小姐,桦逸王爷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对他凶巴巴的?”
“他原来对你家小姐好过吗?”
“没有。”
“那不就对了,你知道他有何目的?他不就图个新鲜,你看他能在这里教多久?”
“可是,小姐,他对你好总不是坏事吧。”
“嗯,我知道,好的我们照单全收,坏的我们就摒弃,识实务者为俊杰,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副高傲模样,居然敢当街教训我哥哥。”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关心自己的亲人,以后他就是自己在南宫府里的靠山,岂容他随便欺负。你以为你是谁,想退婚就退婚,不想退婚就不退婚?
刚抬头宇文桦逸又出现在眼前,他伸出两指拤住她的命门。
“叫兽,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做什么?难道你想调戏女学员不成?”南宫婉奴昂头怒视他,见他一本正经模样,暂时收住话。
须臾,他唇角轻扬,“婉奴,练得不错,你可以放学了。”
“谁想要你的夸奖?你不说我也知道放学了。”婉奴说罢转身,对荷香轻轻一抬手,道:“上妆。”
书童荷香挪动莲步上前,从书包里取出化装盒放在石桌上摆开……
宇文桦逸交扣着双臂,兴味地瞧着她,“婉奴,今晚……有约会?”补妆?如此闺密的行为,她说上就上,真是让他大迭眼镜,就是搁在现在开放的社会,当众补妆,也不是所有人都敢做的。
“嗯,和几个朋友出去吃饭,万一碰见帅哥,形象邋遢,不是很没礼貌?”婉奴垂着眉,任由荷香在她脸上画着。先前杨琪说今晚上风蛇馆用餐,她请客。风蛇馆她知道,和昨晚巅峰阁一样都是京平城数一数二的豪华餐馆,进进出出的都是达官贵人,打扮体面才不会让人小瞧。至少打扮大同不会惹眼让人注目。
宇文桦逸微微宁眉,帅哥?“其实,婉奴素颜是最美丽的。”
“天黑之后,素颜谁能看清?再说,画上妆后,就犹如蒙上一层朦胧面沙,如果帅哥不好玩,见势不对,立即撤退,到了白天,卸下妆来,谁还知道我是那个谁?”她讪讪地笑着,甚是惬意。
“荷香,你这里画花了。”宇文桦逸说罢,从荷香手里拿过小狼毫刷子,一手捏着婉奴的下巴,描画起来。
荷香怔怔地瞅着他,自己哪有画花?她看半天也没见到哪儿花了。
“喂,不用你画,狗拿耗子……”
“别动,再动把白牙涂成红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狗咬了。”婉奴瞪着他,见他认真的样子,她不再反抗。他刚刚说什么?自己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说她被狗咬了?见他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模样,难道只是巧合?
荷香瞪着大眼诧异地瞅着婉奴的脸:血红大嘴,两边面颊如夏日红霞火红无比,两眉黑浓如膝染,对比分明……
“荷香,这样画是不是更漂亮?”宇文桦逸端详着婉奴的脸,随口问着。
“是……”荷香迟疑地回着,“王爷,只是……”
“晚上灯光昏暗,只有这样才能突出婉奴的‘美’。”宇文桦逸一本正经地说着。
“是,王爷。”荷香见王爷严肃的表情,低首认真地应着。
南宫婉奴眼珠子滴溜来回地瞅着他们俩,肃然问道:“荷香,他画得好看吗?”
“是,小姐,王爷的画工一流……”荷香刚夸完,抬眸怔怔地盯着小姐的脸……
“好了,完工。”宇文桦逸象完成一项重大工程,慎重地将画笔交到荷香手中,沉声道:“好好侍候你家小姐。”
“是,王爷。”荷香听出桦逸王口中的警告语气,毕恭毕敬地福身恭送。
“荷香,他真的画得好看吗?”婉奴嘟着唇,余光瞧见有些艳丽的红唇,怀疑地问她,
“是,小姐,很好看。”荷香头也没抬地应着,只要桦逸王喜欢就好,反正自家小姐以后要嫁的人是桦逸王,其它男人瞧不上小姐也无所谓。荷香这样想着,心里就释然了,她自信地抬起头,“走,小姐,杨琪他们几人在外面等急了。”
“嗯。”她们走出教室,向远远的杨琪几人走去。
天真可爱的杨琪,胖子列霸,小白脸刘崎,都大惊大愕地瞪着她,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婉奴姐姐,你这是……”杨琪待她们走近,咽了一口唾沫,问着。
“没见过美女吗?本姑娘是不是太漂亮了?你们也不用这副表情吧?”婉奴眉梢轻挑,红唇噘动。
“这个,是……”他们迟疑应着,将眸光移向荷香。
“这是桦逸王爷给小姐画的妆,很惊艳,不是吗?”荷香表情自然地应着。
“桦逸王?”
“桦逸哥哥?是是是,是很惊艳,婉奴姐姐今天‘特别’迷人,一定会迷倒众生,下次出门我也让桦逸哥哥帮我画上惊艳妆。”杨琪挤着眼,似乎笑着,心里鄙夷着宇文桦逸,什么手法?还让自己把婉奴约到风蛇馆用餐,说一切费用他出,那本是他的餐馆,他不出钱谁出?难道桦逸哥哥怕半路杀出个妖孽把婉奴抢走?才出此下策?匪夷所思。
彪悍的女汉子翠花路过此地,惊异地瞅着婉奴,“你是南宫婉奴同学?”
“怎么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认识人了?”婉奴慢悠悠地说着。
翠花耸耸肩,冷哼两声,“鄙视,想和我比‘美’?”翠花说罢大剌剌地离去。
“她…。,美吗?没想到翠花还真幽默。”婉奴指着远去的背影,兴兴然地说着。
“是啊,是啊,翠花是个极负幽默感的人。”他们附和着。
在街道之上,路人频频回头,婉奴与荷香无愧地走着,后面跟着的几位,各种遮掩,害怕同学路人认出他们似的。
“荷香,刚才过去那位是大小姐南宫诗琦吗?”婉奴回转身瞧着姐姐南宫诗琦主仆的背影,她为什么不对付她轻易放过她了?还佯装不见淡漠而去?
“回小姐,是的,那是大小姐没错,刚才我躲在小姐身后她没有瞧见我。”荷香肯定地回着。
“费话,我当然认识那是大小姐,她为什么像没瞧见我一般?”每次碰见不是较量就是讥讽一番,更何况现在她正在气头之上,焉能不报复打击一下?
“小姐,她不理我们不是更好吗?或许她们有急事没时间理会我们呢。”荷香望着小姐的脸,庆幸桦逸王的先见之明。
“嗯,也是。”
经过长明楼前,里面传来唱戏的鼓乐声,婉奴放慢了脚步。
小白脸刘崎殷勤跑上前,满脸堆笑,“婉奴同学,请进长明楼用茶点,我刘崎请客。”
婉奴折转身子往长明楼里去,杨琪慌忙上前扶住婉奴,“婉奴姐姐,我们不是说好上风蛇馆品尝美味的风蛇吗?这长明楼的东西大众平常,我们随时可以来吃。”
“知道,里面敲得热闹,我只是想瞧瞧今天唱的什么戏?听会儿就走,不会耽误。”婉奴边说边过了弄堂走进大堂。
他们随着乐声也跟了进去,长明楼堂官龙生,走上前来,瞅着婉奴瞧了半天,似乎此人很眼熟,“瞅什么瞅?换个马甲你就不认识了?我是婉奴,我们听会儿戏就走。”
婉奴从荷香书包里摸了两方碎银抛了过去,“啊?婉奴?”他接过碎银,愣了半晌,平时她都是穿得不男不女,后堂赌场里的熟人常常取笑她,说这个世上除了男人和女人,还有婉奴,顾名思义,她就是第三种人。
龙生回过神来,掂着碎银,她这装扮?还不如从前顺眼,不过这也很符合她的风格。“好呢,清茶五碗。”龙生给他们低了低头,吆喝着退去。
婉奴并未注意到龙生的发愣,她被台上唱戏的内容吸引了,与前些时说评书的是一个内容,‘苏泽源一家满门抄斩。’婉奴记得前几天给公主姐姐祭祀,自己跑到当今永项皇帝的空陵,碰见皇长子宇文宗泽,他给自己讲述的就是苏泽源负责修建陵墓地宫部分,结果偷工减料,地宫渗水,后来查清贪污大量官银,被抄家满门斩首。
台上跪着的十几号人有老有小哭得凄凄切切,一位丞相模样的人和另两名官员,大义凛然,不逊私情,将好友苏泽源推上断头台,天空一声惊雷,昭示着做坏事天打雷劈,丞相长天一声笑,抛出签令牌,将罪臣苏则原一家斩立绝。
台下一阵欢呼鼓掌,大快人心,如此贪官,人人得而朱之。
婉奴心里感觉极不舒服,转眸间,她被楼道的一抹熟悉身影吸引,那正是那位惆怅淡漠美人,琵琶女月烟。瞧那婀娜身段,抱着琵琶款款上楼,虽然她面罩薄纱,遮人耳目,也没有逃过婉奴的眼睛。
南宫婉奴瞧着她身后的几个男人,更是一惊,那不是正夫人西门碧的哥哥丞相西门庭么?旁边还有绍辉王夏侯振,他是夏侯绝的爹爹。更让婉奴惊讶的是,后来跟着的还是她的爹爹南宫浦,几个中年男人跟着个歌舞女成何体统,儿辈们喜欢的女人他们也乐此不疲?这丞相带着妹夫玩儿女人?想想都别扭。
再说,这女人并非善类,也许她的目标就是某害朝廷官员,上次丞相西门庭险遭毒手,还是婉奴出手救了他。
如果月烟将他们引到自己的窝子藏缘楼下手,不是更容易得手?显然她不想脏了那个地方,可是,月明楼是桦逸王外公的地方,岂能容她胡来。
婉奴缓缓转身,准备上楼,“姑娘,你是……”婉奴回身正好瞧见龙门镖局少堡主楠楷,他拱着手,吞吞吐吐地瞅着她,似乎不确认她的身份。
“楠楷少堡主,贵人多忘事,我南宫婉奴你都能忘记?”婉奴鄙夷地瞅着他,这好记性,本姑娘把你剥得一丝不挂你都能忘记?
“认识认识,事出突然,只是你这装扮……”楠楷见她装扮确实将他雷瞎,迟疑地询问。
婉奴挑了挑眉梢,傲然道:“本姑娘想怎么装扮就怎么装扮,你管不着。”
“那是,那是,很特别,楠某跟不上婉奴姑娘的思维,惭愧,婉奴姑娘请楼上雅阁请……”楠楷侧身恭敬地邀请。
“不行,楠公子。”杨琪截住了他的话,“我们已经订好到别的地方用餐,你就等下次再约吧。”
“婉奴姑娘,天色已晚,就近用餐吧,楼上雅桌已经点好,别处下次再去。”婉奴顺着他的眸光望向大门外,暮色笼罩,街灯昏黄,刚才听戏入迷忘记了时间。
“好,今天领你的情。”婉奴爽快答应,随他上楼。
“婉奴姐姐,我们说好到风蛇馆用餐,雅厅里菜都备好了。”杨琪跑上前来拦住她,着急地叫着。
“杨琪,今天确实太晚了,风蛇馆离这里还有两条街,下次,我一定会到风蛇馆瞧瞧,放心,一定会去的。”婉奴红唇一咧,从她身旁跨过。
“小姐……”荷香跑上前紧跟着,迟疑半天没说出什么劝解的话,她知道现在的小姐没有以前听她话了。
南宫婉奴与他上楼,目的是想看看月烟到底要做什么勾当。
她踏上楼,正思量着,楠楷递过来一匝银票,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婉奴姑娘,这是上次说好的十万两银票,桦逸王已经把西线的押镖权给了楠某龙门镖局。”
“这么快?”她回转神来接过厚厚的银票,放入怀中。
“只是,桦逸王的条件是,不许楠某再与婉奴姑娘单独相见,所以……”他迟疑地看看雅间,没有进去的意思。
“明白明白,理解理解,你有事先忙去,我坐会儿。”婉奴进入雅阁,不再理会他。
“那好,这里的费用楠某已支付过了,婉奴姑娘保重,告辞。”俊郎的脸抱歉一笑,拱手告别,眉宇间无比留恋。
婉奴面对满桌子的佳肴,与荷香有一夹没一夹地吃着,酒足饭饱之后,她搁下竹筷。
让荷香在此等候,她从窗户翻了出去。
婉奴从窗棂缝瞧进去,月烟面罩薄纱,身着薄衫,摇曳着娇躯跳着反弹琵琶,只是这次并非她只身作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几个舞者,魅惑妖艳,扭动着腰姿,那魅惑眼神中的杀意只有婉奴才能看明白。
片刻后,婉奴推门而进,几位女子错愕不已,昏暗灯光下,她学着她们抖动腰姿,那丑脸的装扮,让几位大人,开怀一笑。
婉奴纤细白玉手指,轻轻搭在她爹爹南宫浦肩上,边扭动边俯下头,轻声提醒道:“想活命就别乱吃东西,小心女人有毒。”
南宫浦眸子骤敛,眸色犀利地瞅着她,随后将眸光投向月烟,月烟大惊,心潮怒气翻涌,面色仍然淡漠清冷,茵茵燕燕地唱着。
丞相西门庭与绍辉王夏侯振似乎心知肚明,并没有尝桌上任何东西,看来婉奴是多虑了,经过上次,或许西门庭已有了警惕。
几位上去劝茶的舞女被他们伸手调戏,但她们依然面挂笑容,百般柔顺,他们似乎意不在茶,将茶盏放回桌上,伸手揽美人……
这样一推一就好不暧昧。
婉奴转到月烟身旁,狗血一样的红唇缓缓噘动,让人厌恶,她低低地逼问,“月烟姑娘,为何要对他们动杀念?”
月烟如刀的眸锋折向她,随即温和如水。她轻轻旋动琵琶上的暗扭,身子旋转起来,一阵清雾喷出,带着淡淡的香气,婉奴大呼不好。
几位大人似有察觉,怒目而视,正要呼喊,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就昏厥过去。
婉奴眯着眼瘫坐在椅子上……
“快点,将桌上的茶水给他们灌进去。”月烟搁下琵琶,慌乱地一起行动。
几支暗镖打翻了她们手中的茶水,婉奴从椅上跳起来,喝道:“为什么要杀他们?不说清楚,镖儿再出手,打中的就不再是茶杯,而是你们的脑袋。”
“又是你……”月烟话没说完,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大人,大人怎么了?”
“杀了她们。”进门的侍卫叫喊着,个个全副武装,看来丞相大人今天是有备而来,是来收网的,没想到棋差一着,同样差点命丧黄泉。
婉奴见到侍卫冷森森的钢刀刺进舞女的身体,带出漫天的血腥……
婉奴拽着月烟从窗户跃了出去……
“抓住她们,别让她们逃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侍卫从窗户追了出去。
她们躲过跳下去的侍卫,爬回雅阁,“小姐,外面怎么了?她是谁?”
荷香惊异地看着两个狼狈之人从窗户爬进来,担心乱叫。
“少费话,快离开。”
婉奴从小在这月明楼耍钱,对内部结构甚是熟悉,拖着月烟,穿过走廊,从临街的窗户跳了出去。
荷香瞧着高高的楼台,跺脚折了回来,从楼梯追了出去,她今天书童装扮,倒也省事,没人注意她。
南宫婉奴将月烟推进她自己新卖的商铺,放开她,月烟并不惊慌,一脸淡然,缓缓矮身施礼,“谢谢姑娘搭救。”
“说谢太早了,今天若不说个子丑寅卯,我照样会拉你去见官,交到西门庭手里。”婉奴手里提着飞镖,继续说道:“不要给我说,你上有老下有小,让我放了你。更不要说为父报仇,替天行道。”
“为什么不回答?”婉奴声音高了几分。
“既然那样,月烟没什么好说的。”婉奴瞧着她那不合作的高傲模样,气得伸手扼住她的喉咙。
“我劝你好好说话,别挑战我的耐心,一会儿将你剥光,再找两个男人进来,我看你说是不说?”
婉奴挑衅地用镖尖挑开她的盘扣,露出洁白的玉项,一枚玉佩掉落出来,婉奴一惊,扯下她的玉佩,再与自己的玉佩对照,两个如出一辙的艺术繁体‘苏’字。
荷香从门缝盯着门外,不停担心地回头,害怕自家小姐吃亏。
月烟一把抓过两枚玉佩,看了许久,瞅着婉奴急切地叫道:“你是谁?你娘是谁?你爹爹是谁?”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苏家的人都是东躲西藏的吗?一见面都问你是谁?没有接头暗号吗?“我叫南宫婉奴,我娘叫独孤婉儿,我爹爹叫南宫浦,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独孤婉儿?不可能,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这玉佩是哪来的?”月烟说着,拿玉佩的手依然微微颤抖不停。
南宫婉奴抓回自己的玉佩,戴在脖子里,随口问道:“这个苏,与茶楼说评书的那个苏泽源家有关系吗?说了我就告诉你。”
月烟嘴唇颤抖,眼睛瞬间红润,眼泪夺眶而出,隐忍地说出两个字,“没有。”
婉奴瞅了她半晌,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果然与这个被满门抄斩的苏泽源有关系,婉奴也慢慢地说道:“我这玉佩是从赌场上赢来的。”
“是谁?你还记得是谁拿到赌场上来赌的吗?”看她的表情,似乎还期待她的什么亲人还活着,是她爹还是什么的?
“不记得了,赌场这么乱,谁会记得谁赢了钱谁输了玉佩?”
月烟沮丧地瘫坐在椅子上,举袖扶泪。
以她上次放药的敏捷手段看,她应该有一定的身手,可是今天她在自己手里并没有反抗,难道她也是想知道自己既打破她的杀人计划又要救她的目的?
“月烟,这里是我买下的铺子,现在还没有租出去,你先在这里躲着,明天我让我的丫头给你送些食物过来。”
“好。”她简短地应着,似乎很相信她的话。
“那我们走了,你到楼上歇息吧。”
婉奴领着荷香走出门,不知道荷香在旁边念叨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陷入了沉思。
自己娘留给她的玉佩,为什么是‘苏’?如果是娘的娘家人,为什么没有人认识她?难道独孤婉儿不是她的本名?她这样想就觉得好解释了。
她们来到南宫府西侧门,用树枝挑开门闩,大大方方走进去,一位守门的妈妈惊叫了一声。显然不是王氏,王氏已随西门碧到南宫祠堂里思过去了。
“叫什么叫?这是二小姐。”荷香责备地喝了一句。
“是是是,老奴该死,二小姐请原谅,天黑没看清。”老妈妈弯着腰恭送她们离去。
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吓死人了,画成这副鬼模样又不知是想唱哪一出?她心里腹诽着。自从南宫婉奴二小姐有桦逸王和南宫槿榕大少爷撑腰,罚大夫人西门碧到祠堂思过后,下人们再也不敢对奴院里的人有半分不恭,对二小姐更是恭敬有佳。
她们迈进奴院,里面灯火通明,不知道又是为何?
“婉奴,”婉奴正要走进恒乙的房间,被贺妈妈叫住了,贺妈妈看着她的脸迟疑了一下,“大少爷正在你的寝楼等着你,快上去吧。”
“我哥哥?好。”她春风满面地跑上小楼。
“哥哥,”她惊喜地叫着,叫后她才看到自己的寝楼布置得像新房一样,床上的被褥,沙发上的罩子和垫子全都焕然一新。
虎皮,软垫,靠枕,她跑上前去用力坐下,竹椅顺势弹跳着,“真舒服,哥哥,你真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好了。”
南宫槿榕伸手勾过她的下巴,细细地端详,清秀的俊颜泛起一丝儿笑意,“妹妹真聪明,以后出去玩儿就这么画。”
“哦?”婉奴腾地站起来,冲到铜镜前,瞪着镜里的自己,半晌没说出话来,血盆大口,腮帮彤红,眉粗且浓,最可气的是满面点上麻子黑点,比母夜叉还母夜叉。是说先前在街上连姐姐南宫诗琦也没有认出她来,离她爹爹南宫浦如此近他也没认出她。
“荷……香……”随即,南宫槿榕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从南宫婉奴口中呼出。
顷刻,凌乱的楼梯声响起,“小姐,荷香这就来帮你卸妆。”荷香端着脸盆上来,她本想在小姐不知情的情况下回到奴院就帮她卸妆,哪想大少爷在楼上等她,没能叫住小姐。
“卸妆?我问你多少次?你都说这妆画得很漂亮,你和他串通一气,这是为什么?你说。”婉奴气愤难填,指着她叫嚷。
“回小姐,荷香想,反正小姐以后是要嫁给桦逸王,只要他喜欢就好,别人喜欢不喜欢无所谓。”
“他喜欢?我看是你喜欢,你现在就和他串通一气,是不是想你家小姐嫁过去以后,你也想做个通房丫头,做个暖床丫头,我给你说,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我要嫁的夫君他只能娶我一个,再娶半个都不行,否则我阉了他。”
“小姐,别说了,太羞人了,奴婢错了,奴婢没有这样想过,求小姐责罚。”荷香噗通一声跪下,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家小姐对她发如此大的火,她说的这些话也太让人难为情。
“妹妹,这样画着出去玩儿没什么不好,谁也不知道你是谁,刚才要不是你叫我哥哥,我也没有认出是你,明天卸了妆,谁还知道那个人是你?”南宫槿榕悠闲地靠在椅上,一贯清冷的脸上泛起笑意。
“气死我了,别人不知道,那个死人宇文桦逸还不知道么?他今天不知道偷着乐了多少次?看我出丑他一定会乐坏的,气死我了。再说,别人是没有认出我来,但是,我见人就自我介绍的,糗大了。”
婉奴沮丧地坐下,想着宇文桦逸那坏笑的表情她就来气。不过,她的爹爹没认出她来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不然又要受责罚。
“小姐,让奴婢帮你卸妆吧。”荷香怯生生地说着。
“你下去吧,我自己会卸。”婉奴语气缓和下来,见荷香跪着不动,喝道:“还不快走。”
“是,小姐,大少爷,奴婢告退。”荷香低头退了出去。
南宫槿榕端过脸盆,拧了毛巾,抬高她的下巴帮她细细擦拭,“妹妹,曾经你的打扮也是不敢恭维的,为什么现在突然在乎起来?是不是妹妹打扮漂亮想吸引某人的注意,妹妹心里已经在乎宇文桦逸的存在了,是不是?”南宫槿榕动作停滞,眸底黯沉,幽幽地注视着她。
婉奴撩起眸子,噘着嘴道,“哪有,原来能和今天比吗,原来只是女扮男妆,哪有今天画得离谱,宇文桦逸分明就是故意的,我和他没完。”
“你不让他画他能给你画?”南宫槿榕收回毛巾,拧了帕热的。
“是荷香帮我画,他硬抢去的。最可气的是荷香,她也跟着说好。”婉奴又噘起了小红嘴。
“别气了,桦逸王说好,她能说不好吗?哥哥明天送你一个小铜镜,随时放在身上。”南宫槿榕端详着她的脸,清洗干净,娇容再现。
“好,不气不气,我的名声也就那样,再加一条也不足为怪,谢谢哥哥送我这么多被褥垫子什么的,今天晚上我就睡沙发,感受一下哥哥诚意,有哥哥真好。”她抱着两个软垫,开心地说着。
“妹妹喜欢就好,那我今晚就睡床上。”
“你不睡床你睡哪儿?还学我睡沙发不成,你也太长了。”南宫槿榕起身离开竹椅,婉奴躺在竹椅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哥哥,你怎么睡在我床上?”南宫婉奴从竹椅上跳起来,走到床榻边好奇地盯着他。
“妹妹,刚才不是你同意的吗?让哥哥睡床。”南宫槿榕双手枕在脑后,闭上忽明忽暗的双眸。
“我……是让你睡自己的床,哥哥,晚了,回去吧。”婉奴跪到床边,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他身体沉重,她用力过猛失去重心,跌到南宫槿榕的身上。
他本能地放下手臂环住她,“妹妹,我好想你……”他语气温柔,面色红润。
“什么?”婉奴撑起手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哥哥说,好想和你聊天,不想回榕院去。”槿榕放开手,看着她的俏脸。
“不行哥哥,聊天可以,睡觉还是要回榕院去睡,不然传出去多不好听,起来。”南宫婉奴再伸手拉起他。
“一个人回榕院好孤单。”南宫槿榕站起身,一脸的落寞。
“是啊,哥哥,你都快十九岁了,为什么还不成亲?有了妻子,有了儿子,你就不感觉无聊了。”婉奴好奇地望着他。
“嗯,再说吧,你早点休息,我回了。”南宫槿榕头也不回的离去。
婉奴瞧着朦胧玄色的身影渐渐消去,不知为何这个哥哥突然开始粘她。
清晨,晨曦临窗,南宫婉奴早早没了睡意,起床下楼来,见恒乙站在院中,没想到他伤势已愈。
“伤好了?能走动了?”婉奴跨出小楼,走到院中,春天的早上凉气清冷袭人。
“好得差不多了,婉奴,今天这么早起床?要出去吗?”恒乙有些诧异,从来都是夜不归早不起的主子,天未大亮就起床,还是头一遭。
“嗯,一会儿陪我出去逛逛。”
“好,我们用过早餐就可以出发。”恒乙好脾气地应着,到厨房去传早膳。
婉奴隐约听见后院传来唰唰声,想必是荷香在后院清扫院子,她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应是随时备着时间等婉奴唤她上街玩乐,只是,婉奴今天不想叫她一起出门。
用过早餐出院,他们来到南宫府马棚,要是平时他俩出门定是骑马,可是今天恒乙臀部还未好利索,只能向平日里乘坐的那辆旧马车走去。
“二小姐早安,恒乙哥安好,二位要出门吗?”马厮刘三恭敬迎上前,比平时殷勤了几分。
“嗯。”南宫婉奴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二小姐,这辆蓝色马车漂亮吗?是奴才跟随大少爷一同到市场为二小姐置办的,希望二小姐还能入眼。”刘三拉下肩上的白帕,讨好地擦拭着车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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