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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顾准与祁夫人亲自带了沈腾过去嘉荫堂见彭太夫人,顾蕴则随顾菁几个回了她们的抱月阁,待家宴开席前,再一并过去嘉荫堂。
彭太夫人见沈腾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倒是颇为喜欢,尤其得知他去年便中了秀才时,就更是喜欢了,一边与沈腾说着话儿,一边忍不住暗暗可惜,若这孩子不是祁氏的外甥该多好,配她家葭姐儿倒是足够了。
但转念一想,葭姐儿今年才六岁呢,这年龄差也太大了些,这么好的女婿人选,只能便宜别家了。
浑然忘记,她还有一个孙女儿顾蕴了,不过于顾蕴来说,却是巴不得她在这些事上永远不记得自己才好呢!
晚间的家宴散了以后,祁夫人亲自将沈腾送去了外院的曜日阁,见三间正房布置得井井有条,十分满意,叮嘱了沈腾一番后,方回了朝晖堂。
顾准还在小书房没回卧室来,金嬷嬷亲自服侍起祁夫人卸妆来,主仆二人闲聊间,祁夫人不由感叹道:“腾哥儿如今都是大小伙儿了,等两年后若是能一举通过乡试和会试,便是进士老爷了,纵不能过,也好娶妻生子了,九妹妹倒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我,韬哥儿今年才八岁都不到呢,我想清闲,少说也得十年后去了。”
金嬷嬷打趣道:“您还这么年轻呢,就想高卧着做老封君了?不过九姨太太倒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像表少爷才十四岁便已是秀才的,满大邺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您说……”
忽然压低了声音,“咱们与九姨太太来个亲上做亲可好?”
祁夫人咝了一声:“你是说苒姐儿?不行,苒姐儿那性子太跳脱了,哪是做长子长媳的料,何况沈家内六房外十八房,九妹夫家虽不是宗房,也是内六房之一,下面还有那么多依附的旁支,苒姐儿哪里应付得来,还是找个人口简单些的人家做小儿媳的好。”
顾菁倒是应付得来沈家的局面,却早已定了亲了。
“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全。”金嬷嬷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道:“我先前瞧见表少爷与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见礼时都好好儿的,与四小姐见礼时,却刷的一下红了脸……不说以四小姐的能耐,纵做沈家的宗妇都做得,就说四小姐那么丰厚的嫁妆,若是能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行不行。”祁夫人不假思索道:“平家人可一早便有言在先,蕴姐儿的亲事得他们先点头的,腾哥儿固然百里挑一,万一他们以为我们是图蕴姐儿的嫁妆,本来早前平老太太就恼上我了,再添这么一桩事,她岂非得越发恼我了?而且蕴姐儿那性子,也未免太强势了些,站在娘家人的立场看,自然是好,不怕夫家欺负了她去,可若这夫家变成九妹妹,到时候她们婆媳起了龃龉,我是帮九妹妹好,还是帮蕴姐儿好?可别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下场才好呢,这事儿就此打住,以后一个字都不许再说!”
金嬷嬷见祁夫人沉了脸,唯唯诺诺的应了,不敢再多说。
沈腾一个隔了房的表哥的到来,自然不能让顾蕴推迟出发的日期,到了她一早便定好的出发日期四月十八日的一大早,她起来梳洗妆扮毕,吃了一个肉包子喝了半碗燕窝粥后,便先后去了嘉荫堂、宁安堂和朝晖堂此行。
彭太夫人一如既往的不待见她,听说她是来辞行的,淡淡“嗯”了一声,便再无他话。
琼珠琼芳几个在旁边都有些小小的看不过眼,纵然这会子来辞行的只是个陌生人,太夫人少不得也该说几句‘一路顺风,早去早回’之类的话,如今来辞行的还是她的亲孙女儿呢,太夫人却是这个态度,也就不怪四小姐素来不亲近太夫人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想要得到,岂能一丁点儿都不付出?
倒是顾葭在一旁乖巧的说道:“姐姐路上万事小心些。”
只是她终究才五岁多,又不像顾蕴是两世为人的,再乖觉再懂事也有限,说完又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怎么姐姐的外祖母家这么远?我外祖母家就很近,今天去今天就能回来。”
能让顾葭称外祖母的,只有平老太太和周夫人,可保定自不必说,就说密云,当天往返时间上也有些紧张,何况以周望桂对彭氏母女的厌恶,又怎么可能带顾葭回自己的娘家去?
所以顾葭口中的外祖母,只有可能是彭五太太。
顾蕴就冷笑起来,既然她给祖母脸祖母却不要,大清早的便来触她的霉头,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因淡声说道:“我的外祖母不就是顾葭的外祖母吗,怎么可能我外祖母家那么远,顾葭外祖母家却这么近?这话我听听也就罢了,祖母可别让母亲听见了,不然周家舅舅们纵再揍父亲一顿,也没人能挑出半句不是来,毕竟是父亲宠妾灭妻,不敬岳家在先的!”
彭太夫人瞬间铁青了脸,想到了周望桂进门之初给彭五太太的那几次没脸。
彭五太太仗着自己是长辈,周望桂过门后没多久,她便打着来看望彭太夫人的旗号,来了显阳侯府,实则却是为了打压周望桂,让周望桂不敢对彭氏摆正室夫人的架子。
只可惜即便她不是彭氏的娘,只是顾冲的舅母,周望桂理当敬着的人,对她不客气她尚且不会还以好脸色,何况彭五太太还是彭氏的娘。
第一次彭五太太在她面前摆长辈的架子时她还忍着,第二次彭五太太再来,彭太夫人命人去请她来见过舅母时,她就直接不见了,只问彭太夫人‘今日来的是五舅母,还是彭姨娘的娘?若是五舅母,她身体不适,五舅母身为长辈,一定会体谅她这个小辈的,若来的是彭姨娘的娘,那便该走侧门进府,太夫人也不该作陪,也有儿子小妾的娘上门,太夫人却当正经亲家亲自作陪的道理?’,把彭五太太气了个倒仰。
第三次则是彭氏被周望桂扯倒,掉了孩子那次,彭五太太自谓这次理亏的是周望桂,一来显阳侯府便上蹿下跳的,甚至一度还叫嚣着要顾冲休了周望桂这个‘毒妇’。
周夫人与其哥哥们才懒得与她废话,周家二爷三爷四爷便径自按着顾冲打了一顿,周大爷则递了一份奏折标准格式的文章与顾准,却是弹劾顾准管教无方,纵容顾冲宠妾灭妻的。
整个世界霎时安静了,彭五太太自此也等闲不再登显阳侯府的门了,不是她不想来,是顾准亲自发了话,不让她再来。
此事于彭太夫人来说,真真是赔了孙子又折面子,还累儿子挨了顿打,是她心里这几年间最不能容忍最听不得人提及的痛脚之一,偏顾蕴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往她的痛处戳,她脸色能好看才真是怪了。
顾蕴这会儿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舒坦,优雅的冲彭太夫人行了个礼,不待彭太夫人发话,便转身自去了,知道祖母不开心,她就放心了。
等她走出门后,还能隐约听见彭太夫人斥责顾葭的声音:“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顾蕴勾勾唇角,去了宁安堂,向周望桂辞行。
不防顾冲也在,听得顾蕴是来辞行的,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恍惚起来,半晌方道:“那你路上小心些,见到你外祖母和舅舅们后,代我问声好,早去早回,我们等着你回来中秋团圆。”
顾蕴这几年对顾冲这个所谓的父亲是越发的无感,就像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般,他是好是坏,都在她心里掀不起半点涟漪,早前那些恨,好似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存在了。
话说回来,连恨都懒得恨了,可见顾冲这个父亲在顾蕴心里是何地位。
她于是只是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便转头与周望桂说起话来,话题不外乎照例托周望桂帮她照看一下饮绿轩和她留下的人,待周望桂都应了,也就不再多呆,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待最后辞了祁夫人母女,——顾准打早儿便上朝去了,已是卯时三刻,顾蕴也不再耽搁,就着锦瑟和卷碧的手上了马车,主仆一行十来个人,便迎着初升的太阳出发了。
顾准一开始是打算派一队护院护送顾蕴至保定境内的,一如往年一般,顾蕴去报恩寺他尚且不放心,何况去保定已算得上是出远门了。
被顾蕴坚决的拒绝了,常护卫能面上敬着她实则心里却不拿她当一回事儿,其他护院自然也能,这样的人她带着干嘛,白惹自己生气吗,还是用自己的人更舒坦些,横竖从京城去保定的路,他们也已算是走熟了。
盛京城离保定府四百余里,平家的老宅却不在保定府辖下,而是在与保定相邻的真定府辖下,不然平大老爷也做不了保定知府。
大邺律里“地方官员回避原籍制度”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平大老爷能在相邻的保定府做知府,既能不影响公务,又能照看到家里,已足以让大邺九成以上的地方官员羡慕不已了。
四月中旬的天,虽还谈不上热,午时的太阳晒在人身上依然让人吃不消,顾蕴坐在马车里倒是不难受,却心疼赶车跟车的刘大、自己的奶兄向阿吉和小卓子。
遂下令每日的午时与未时都就地休息,待进了申时后再继续赶路,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
刘大几个感激不尽,与顾蕴说不必为了他们白耽误行程,他们皮糙肉厚的不怕晒,架不住顾蕴坚持,只能领命行事。
如此走了四五日,刘大几个都好好儿的,反倒是锦瑟与暗香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东西,闹起肚子来,不一会儿便要让停一下车,以致这日傍晚,主仆一行没能赶上去最近的镇子投宿。
好在刘大以往走镖时这样的情况不知道遇上过多少次,若只是他们一群糙汉子,就歇在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顾蕴却是千金小姐,如何能受这样的委屈?
他四下里去打探了一番,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回来与顾蕴禀道:“前面有个小村子,拢共只得十来户人家,地方虽偏僻却山明水秀的,我已问过其中房子最宽裕的一家人,他们说可以腾三间屋子出来让我们借住一晚,未知小姐意下如何?”
顾蕴闻言,想也不想便道:“那刘大叔就带路罢。”他们一行多是女眷,锦瑟和暗香还不舒服,如何能在荒郊野外过夜,地方偏僻就偏僻罢,好歹能遮风挡雨。
刘大于是驾着车上了旁边的小径,左拐右拐的拐了半个时辰,总算赶在天黑前,到了他方才约好的那家人的院子里。
许是因刘大才发了话,整个院子由里至外,皆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待刘大叫了一声:“丁大嫂,我家主人到了!”,里面便有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迎了出来,她穿一身粗布衣裳,料子不佳,却浆洗得十分干净,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用块浅蓝色的帕子包着,看上去极清爽。
顾蕴先就满意了一半,等进屋后,发现屋子虽陈设简陋,只得一炕一桌一椅一柜,却都一尘不染,更难得的是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颗大树,绿荫荫的让人看着就清爽,便越发满意了。
晚饭吃的是农家菜和几样野味,顾蕴吃惯了山珍海味,乍然吃到与之截然不同的清粥小菜,倒也极合胃口。
待主仆一行都吃过饭,洗漱一番后,顾蕴由卷碧与明霞服侍着歇下了。
只是因着择席,纵然连日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已经很累了,顾蕴躺下后,在黑暗中依然很长时间都未能入睡。
卷碧与明霞却是累了,不多一会儿便传来了二人轻微的鼾声。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顾蕴终于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却忽然隐约传来一阵惨叫,在漆黑的夜里,十分的瘆人。
自己便是重生而来的,顾蕴对鬼怪之说已不像前世那般嗤之以鼻,但她并不怕鬼怪,她怕的是人,有时候人比鬼怪更可怕。
她忙竖起了耳朵,那惨叫声已不复存在,就好像方才只是她的错觉一般,然而等她调整好姿势,打算再次入睡时,耳边却又传来了一阵惨叫,而且比方才那声更近。
顾蕴再躺不住了,她忙推醒了卷碧和明霞,命二人:“你们一个去叫刘大叔来,说我有事找他,一个去把锦瑟和刘妈妈他们都叫醒。”
卷碧与明霞都不明所以,借着朦胧的月光,却见顾蕴的脸色十分凝重,二人不敢再耽搁,三两下系好衣带,便忙忙出去了。
很快刘大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小姐,您叫我来有何吩咐?”
他是顾蕴的护卫,此行又数他年纪最大,阅历最广,自然他便成了实际的主事人,所以纵有多余的床,他为安全起见,依然睡在了马车上。
顾蕴道:“方才我听见一些不寻常的响动,不知道刘大叔听见了吗?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劳烦刘大叔四处瞧瞧去,也好大家安心。”
“不瞒小姐,我也听见了。”刘大应道:“正打算去瞧瞧呢。小姐放心,我很快回来。”
顾蕴应了,打发了他,正好奇卷碧与明霞怎么还不回来,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响动,一个人影已自窗外滚了进来,屋里立时布满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刘妈妈卓妈妈——”顾蕴下意识要叫人,嘴巴已被人一把捂住,随即脖子也被掐住了,霎时呼吸困难起来。
那人制住她后,才在她耳边低语道:“不想死的话,就闭好嘴巴。”
顾蕴听那声音似曾相识,本就砰砰直跳的心就跳得越发的快了,难道是自己的仇家寻仇来了,可除了彭家人,她哪来这么神通广大的仇家?
还是自己根本就是遭了无妄之灾?
念头闪过,外面已传来刘婆子和卓婆子的声音:“小姐,您还好罢?我们可以进来吗?”
顾蕴自然想她们进来,挟持她的人却已用仅够彼此听得见的声音命令她:“别让她们进来!”然后放松了掐她脖子的力道,只是他的手依然放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她敢不听他的话,他立刻便能掐死她。
顾蕴没办法,只得尽量以与平时一般无二的声音道:“我还好,你们就在外面守着罢,不必进来了。”
刘婆子与卓婆子未及答话,外面忽然喧闹起来,院门被拍得震天响:“开门,快开门——慕衍,你这个缩头乌龟,滚出来,你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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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万更中,我真是劳模,请大家叫我勤劳的小蜜蜂,(^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