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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深知有罪,只是心中怯弱,不敢向师叔言明。这么多日,虽得以苟且,可终日惶惶,无一日能够安宁。今天,我把一切都说出,无一字作假,师叔若要降罪,我绝无二话!”
凌霄趴倒在地上,浑身颤抖。
那强自压抑的哭声,让听者对他的羞愧感同身受,心里也对他的话多了几分信服。
顾南渊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走上前,将凌霄从地上扶起来:“你年纪尚轻,会犯错也是正常,你既已知错,我便不罚你了。只是,待遗失之境之后,还要请你跟我走一趟,有些事,我终究没有亲眼看过,也不好随便定了她的罪。”
对于凌霄的话,顾南渊确有几分相信,可那毕竟是空口无凭,他也不免抱了几分怀疑。
顾南渊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找来长安,当面对质,此事关系重大,若平白冤枉了长安,只怕要追悔莫及,毕竟,他也不是没有错过,而且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长安心性未定,本就容易受蛊惑,自己这个师兄没有好好管教,还让她在魔界流落如此之久,若她当真做了错事,自己也逃不了干系。
顾南渊仍在犹豫,不想如此判定长安的罪责。
凌霄见了此状,几不可查地抬头望了一眼云梓叶,在得了她的示意后,一咬牙,说道:“顾师叔,我当日在魔界曾被打下祭品印记,凭着这记号,我可以找到姜澜的位置。我走前,长安师叔是与那姜澜结伴的,她此刻未归,即便不与姜澜在一起,也能借机问到她的去向。
只是,这印记一出,势必会引来魔道追杀,还请几位护我周全,让我在找到长安师叔之前,能苟延残喘!”
凌霄说完,垂首跪在顾南渊身前。
以顾南渊的性子,本应该直接答应下来,可也不知为何,心中却生了犹豫,沉吟了一会儿,他终于说道:“你的建议不错,可当务之急是去遗失之境,还是等此间事了,再麻烦师侄为好。”
“不用等!”顾南渊话音刚落,凌霄便接口道:“我已感应过,姜澜就在这遗失之境里面,顾师叔大可以一边带队历练,一边寻找姜澜,如此两不耽搁,岂不更好。”
凌霄的话,断了顾南渊全部的退路。
此时此刻,他除了答应下来,也再无其他路可走。
一行人各怀鬼胎,踏入了遗失之境,而先他们一步的长安却没有丝毫察觉。眼下,正有另一件事情,饶是长安聪明如斯,也百思不得其解。
长安疑虑重重地趴在姜澜头顶,看着刚到手的炼妖壶,说道:“姜澜,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姜澜轻轻应了一声,蹙眉道:“他确实输的太容易了,一招一式根本没尽全力,若他真的想抢夺炼妖壶,此刻就该拼命才是。”
“那会不会是他担心,若尽了全力,会被你识破身份?”
“也有可能。”
长安二人又着力思考了一会儿,可不管怎样,却始终不得要领,而就在此时,姜澜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微皱了皱眉,打断长安的思绪:“我们先摆造物阵,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姜澜似有些急切,一举一动都在争分夺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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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虽看出了古怪,却也没有多问,只安安分分趴着,看姜澜摆阵。
要说这造物阵,长安也是知道一点的,她知道,造物阵可以复原一切阵眼之物,若达到了顶阶,甚至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只是,到底要怎样布阵,长安却是不知。
她仔细看着姜澜的一举一动,想要记下阵法排布。可奈何姜澜的动作太快,她只来得及记个大概,更多的细节却是记不清了。
片刻之后,阵法初成。
姜澜讨来神农鼎放入阵眼,接着又取出东皇钟和炼妖壶,一左一右,呈一直线放到神农鼎附近。安置好神器,姜澜后退了几步,待退出阵法范围,抬手把培源塑骨丹丢进了丹鼎。
如此一来,造物阵便算完成。
他只需静待丹药修复,其他倒也没什么要做。
姜澜无所事事,见长安对阵法颇感兴趣,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他道:“我有阵图,你想要吗?”
“在哪儿?”长安急道。
“在我上界的寝宫,没带……”话未说完,便被长安喷了满头的泥浆。姜澜也不恼,施了个避尘决,把自己清理的干干净净,笑道:“你急什么,原图我没带下来,可各中诀窍都还记得,我大可以画下来给你,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少威胁我!”
长安受了挑衅,心下大为光火,在姜澜的头顶转了个圈,背过身去,不肯再说话。
姜澜被她的样子逗得一乐,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把她从头顶拿了下来,指着面前的阵法说道:“好了,我教你还不行吗?”
姜澜细细与她说了布阵的方法,从一阶到八阶,每一个都说得清清楚楚,唯有第九阶,那个起死回生之阵,姜澜只知阵图在仙界,可具体方位,却不得而知,如此,当也算是一个遗憾。
说完布阵之法,培源塑骨丹恰好修复完成。
姜澜取出丹药,递了过去。长安服下后,虽很快变回人形,可紧接着,却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起来。她就像是变成了一条鱼,被扔上了砧板,被剔骨刮鳞,被投入油锅之中,反复煎炸。
这种剔骨割肉的疼痛,让长安忍不住叫出了声音,可随着疼痛愈演愈烈,到了最后,她竟连出声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趴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边颤抖,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长安,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姜澜虽早知道会有这一幕,可真到了这时,却依旧有些承受不住。
他看着长安趴倒在地上,听着她痛呼,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攫住,让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无法呼吸。姜澜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他已经不能思考,只能木然地把长安抱进怀里,轻抚她的背脊,机械地重复着“我在这里”。
如此,过了半天的时间,培源塑骨丹的药性也开始过去。
长安的呼吸渐渐恢复平稳,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没了她的痛呼,姜澜也找回了一点理智。他把长安松开了一点,仔细地瞧了一瞧,见她脸色虽仍苍白,可颊边却已恢复血色,心下舒了口气,正想探探她筋骨重构的状况,突然听到一声冷叱从身后传来。
顾南渊抢步上前,喝道:“魔头,休要伤我师妹!”
倒也不怪他误会姜澜,此时,在外人眼里,长安一脸苍白,生死未卜,而心口命门却被姜澜按在掌下。如此景象,大抵都会认为,是姜澜下了死手。
顾南渊也不多言,拔剑出鞘,直逼姜澜的背心。
被这剑气一击,姜澜登时清醒了过来,带起长安,足尖一点,飘飞了出去。在躲避剑气的时候,他还不忘打量场中众人,见有云梓叶,有顾南渊,有江无涯,有魏岐黄,还有在万鬼哭看到的祭品青年。
如此微妙的队伍,令姜澜瞬间明白了眼前的情形。
略一沉吟后,他立刻化指为抓,卡在长安的颈项。
姜澜没有说话,可那冷若冰刀的眼神却让顾南渊停了下来。他持剑横胸,不敢妄动,只敢在几米远的地方,威胁道:“姜澜,放了我师妹,我天剑门众人就在附近,你逃不掉的!”
“哦?是吗?”姜澜的手指卡得更紧了些:“你是要与我赌吗?”
说话间,他的指尖已带上了森森魔气,只要再往前一送,就能让长安命丧黄泉。
如此情形,顾南渊也不敢再逼,一边后退,一边道:“放了她,我保你离开。”
“放了她,谁给我炼药?”姜澜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天下能被神农鼎看上的可不多,这么久,我也只找到她一个。”边说边往前走,顾南渊一步步后退,根本不敢阻拦。
眼见着就要离开包围圈,云梓叶突然上前,对顾南渊耳语了几句。
听了她的话,顾南渊先是摇头,似是拒绝了她的提议,可随着她越说越多,顾南渊最终还是动摇了,他狐疑地看了眼长安,站定脚步道:“姜澜,我再问你一遍,你放是不放!”
“不放!”姜澜冷声拒绝。
“那既然这样,我也只能替天行道。”顾南渊看了眼长安:“她是我师妹,她会理解我的。”话音为散,剑光已起,顾南渊毫不顾忌长安的性命,将手中长剑化作万千利刃,密密实实地向二人击去。
本来,以姜澜分-身的实力,要挡住这些剑是万不成问题的。
可奈何这里是遗失之境,在这个秘境里面,上界之人的能力会大大削弱,而凡界住民的力量却有所提升,此消彼长,他抵挡得难免会吃力一点。而好不容易挡住了这些剑,云梓叶却又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射-出了几根琴弦。
这些琴弦直奔长安要害而去,不论怎么闪避,总有一根逃之不过,除非是有人以身作盾。
姜澜脚步一转,几乎就要上前,却又被他生生止住——
若他此时上前抵挡,长安虽能免受其害,可他势必会受伤,这样一来,假意撇清的关系,便将暴露。他终究是要走得,在他走后,便不能护长安周全。而这天剑门,虽不怎样,却也勉强算是个庇护所。
只是这庇护所里有顾南渊,他向来对魔道深恶痛绝,若长安与自己有牵扯,只怕就留不下来了。
想及此,姜澜立刻明白了这些宵小的意图。
他们想逼自己承认,承认与长安的关系,从而找到借口,除魔卫道。
姜澜抬起头,双眸似寒霜,如冰刀,狠狠剐在云梓叶身上,叫她吓得双手一颤,背脊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只是,即便是如此,云梓叶也没有停下攻击。
她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即便是得罪了姜澜,她也要让长安死,缓慢而无迹可寻地死。云梓叶唇角一勾,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意。手指在琴弦上一拂,一道亮纹便迅速在琴弦上滑动,直到最远的前段。
这是阎罗笑,流乐宗的不传秘宝,有了这个,长安就能在不远的未来,暴毙身亡,谁也查不出死因。
云梓叶想得很好,既能除掉长安,也能撇清罪责。可大凡算计,总有落空的时候。
眼见着,她的琴弦就要击中长安,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一个人,挡在长安身前。
那是何温絮,推开江无涯的何温絮。
她体质独特,天生对药物敏感,察觉了云梓叶做的手脚,告知了江无涯,本是要他想办法挡住攻击,却没想到,他会冲上前去,以身作盾。这是她喜欢了许久的人,即便挡在了别人面前,她依旧只盼着他好。
因为何温絮的出现,云梓叶的琴弦与阎罗笑自然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是,云梓叶并没打算告知她真相,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何温絮从地上爬了起来,捂住伤口,拦住冲动上前讨解药的江无涯,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装作一无所知,默默解毒。云宗主既打算暗害长安,便绝不会承认用过□□。他们若贸然上前讨要,只怕不仅不能得到东西,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何温絮拉住江无涯走了出去。
而这片地方,多了他们,少了他们,对姜澜而言也并无不同,他缓缓收回刺在云梓叶身上的目光,看着脚下的一片阴影,自言自语地道:“这样够了,他该信了。”说完,猛地抬起头看向凌霄,抬起手,在虚空中一转,凌霄就被扭成麻花,炸成血雾。
“多谢送来祭品,只是这屠杀同门的东西,非我喜好,以后,就不要送来魔界了!”
姜澜说完,足尖一点,便飞了出去。
他动作极快,待顾南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找不到他的踪影。
云梓叶平白失了这次机会,心中十分不甘,当下也有些失去自持,转头看向顾南渊,道:“顾师兄,我们不能如此轻易就放他们走!我相信凌霄的话,他们一定是有勾结的,你可千万不要被假象所蒙蔽!”
“那你想怎样?你要怎样?”
与往日的谦和有礼不同,顾南渊难得得沉下了脸,“你是要我杀了长安,才合你心意吗?”微微一顿,接着严肃说道:“梓叶仙子,平日里,你说长安的不是,我只当你是为她好,刚才你说要试探,我也以为是你真心帮我。
可到了现在,我却发现是我错了,你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好心,而是想置长安于死地!
我不知道我师妹哪里得罪了你,要你如此费心往她身上泼脏水。
刚才的事情明明已经很清楚,姜澜见死不救,根本不把长安放在心上,若他们当真关系匪浅,这样的事情可能发生吗?!你为什么还要怀疑?!”
顾南渊越说越激动,气势凛冽,如狂风骤雨一般,让云梓叶的脸色都苍白了起来。她张口欲要辩解,可顾南渊却什么都不肯听,只留下一句“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云梓叶急得发颤,却又留他不住。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引得顾南渊如此发怒。
……
“梓叶仙子,在下可真为你悲哀。”听过这场好戏,魏岐黄理了理衣衫,缓步走了过去:“你体念顾道友如斯,可他却一点都不领情,反而迷失于奸人的虚情假意之中,责备你的过失。不过,这也不能全部怪他,那毕竟是他师妹,可比你亲近的多……”
魏岐黄修为不行,可心思却油滑得紧。
他知道云梓叶喜欢顾南渊,知道顾南渊于她无情,往日里倒也还好,顾南渊对谁都无情,可现在偏偏出了一个长安,能让他心生羁绊。
如此一来,云梓叶的心情可想而知。
女人的嫉妒心呐,尤其是求之不得的女人,只要稍加挑拨,便能成为一柄利刃!
魏岐黄奸滑一笑,道:“梓叶仙子,顾道友被奸人所蒙,我也十分痛心,可仅凭我的力量是无法揭露真相的,你可愿意帮我个小忙?”
云梓叶不是傻瓜,自然清楚魏岐黄想利用她。只是她刚被顾南渊甩了脸子,心中十分不忿,虽因着爱慕,不会计较顾南渊的过错,但这件事情总得有人承担,而长安便是这替罪羊。
云梓叶对长安恨了个十足十。
所以当魏岐黄送来这个机会,她自然不会推脱,只是她向来假清高,有些架子还是得摆一摆的。
“魏庄主,你要我帮什么忙?你知道南渊他向来看重同门之谊,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魏岐黄一拱手,意味深长地笑道:“梓叶仙子放心,我所托之事与那妖女无关,我只要你帮我拖住那魔头片刻,其余的事情,我自会让你我都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