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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廉父亲去世后,他就出任新一任教坊使,成为其叔梅久林的顶头上司,蛰伏了近十年的叔叔怎么能容忍侄子爬到头上去,就百般刁难想拉他下马。
下一次王府元宵献舞就是好机会,他们这才在舞衣上动了心思。试想侄子献出的第一支舞竟然是自己玩剩下的,怎会不惹贵人嫌弃。
“夏小娘,离元宵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可有办法补救?”梅廉这下是真急了,鼻尖冒着一颗颗小汗珠。
夏颜先前也是一脑袋蒙,后来又是一阵愤慨,现在看到梅廉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反倒先冷静了下来。
她略一思忖,一只手紧紧抠住了窗棂:“可否让我先看看你们的排舞。”
先时设计的那套衣服,夏颜只听梅廉草草介绍过重点,窄腰露脐,衣袂翩翩,西域样式,灵动飘逸。
“实不相瞒,这舞也得重排……”梅廉一脸沉痛,牙关咬得紧紧的,连喘气都重了。
竟然连编舞也抄了去,这梅久林当真是个无耻之徒。
夏颜闭了闭眼,强压住心头的烦躁:“排练新舞要多长时间?”
“最少十日罢。”
上一套舞服从设计到选料再到成衣,前前后后花了两个多月,这一次断没有这么充裕的时间了。尤其是选料,是最大的变数。
“我只给你五日,舞步不论美丑,先让我心中有数。”心里有了计较,信念更加坚定了。
夏颜就是这样脾气,越是有人想踩下他们,越是要反顶回去,叫那些人大跌眼镜才好。
眼看天色已晚,孤男寡女不便独处太久,为避嫌梅廉只驾车送到巷口,看夏颜进了家门才返回。
夏颜回到家时天已黑透,浑身像抽光力气般,呆坐在门槛上。
何大林听见声音,趿拉着鞋小跑出来,何漾也紧随其后,看见坐在槛上像丢了魂一样的夏颜,俱都唬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晚?被人欺负了?可有受伤?”何漾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夏颜连插嘴的功夫都没有。
只得摇了摇头,扶着何大林的手艰难站起:“没有的事,只是生意上有些不顺心。”
“若是做不好咱就不做了罢,大不了爹爹替你赔钱!”何大林只当交出去的货出了问题,给夏颜打气道。
夏颜听见这话暖洋洋的,浑身也多了一股热劲儿:“赔钱倒不至于,就是白忙活了俩月,还得重头再来。”
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说,气得何漾直跳脚,说出的话也愈发幼稚了:“我再也不在丽裳坊做衣服了,以前做的也通通丢掉!”
夏颜好笑,何漾衣柜里怕是有一半都是丽裳坊出品的,他此时正在气头上,倒像比自己更受了委屈。
时间一刻也耽误不得,夏颜一门心思想法子,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她整天在纸上涂涂画画,一心想要设计个比前作还惊世艳艳的绝作来,可现在越看纸上画的稿子越觉庸俗,不想再多看一眼,直接揉作一团丢掉。
夏颜的作息变得越来越不规律,脾气也见长,家里这些天乌云密布,连说话声高些也会惹来一通抱怨。
何大林担心她这样下去会熬坏身子,夜夜睡得不踏实,一晚上起来几次,看到东厢房的灯熄了才能入睡。一个许久不下厨的大男人,竟天天烟熏火燎的煲汤给她补身子,夏颜每次都皱着眉头咽下,喝完就撵他出去。
这日夏颜又嫌何大林啰嗦,连跟他说话的语气也不好了。何大林知道自己惹女儿嫌了,咽下一肚子嘱咐,闷闷地离开了。
“你这丫头最近忒不知好歹了!”何漾双手环抱在胸前,背靠在门板冷冷地望着她,“你想想这几天的做派,可是一个女儿该做的!”
夏颜沉默了半晌,咬着唇放下手里的剪子,慢慢挪到床沿边坐下,疲惫地闭上了眼,不一会儿眼角就湿了一片。
何漾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忍心再说她,只上前揉揉她的脑袋,拍拍肩膀便出去了。走前回身把门轻轻合上,只留她一人在屋内冷静。
职场失意,就把气撒在家人身上,糟蹋他们给予的安慰,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夏颜确实厌透了这样的自己。
她心里又悔又愧,一种难以启齿的羞愧感无处发泄,只好把何漾颠来倒去骂了几轮,怨他是个事儿精,可内心深处又感谢他点醒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