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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荣国府接待。
照例礼成之后,便是宾客们在一处说话。如今北静王一家已经南下,来作客观礼的只有南安、东平、西宁三家王府。这日,许多人家知道东平王妃和贾敏最是交好,少不得聒噪她又要来问白瑾之事。
原来去岁,白瑾和林砎一同中举,就多少人家看上了。在东平郡王做寿那日,众人求东平王妃央贾敏叫砎哥儿白公子来见,后来王妃又问白瑾说亲不曾,皆是受人所托。哪想今年又来聒噪的,因而东平王妃私下已经悄悄与贾敏说了,贾敏感谢了一回王妃好意,回到堂上说话。
今年年初白瑾在太白楼和水溶一场比试,传出好大名声,因为白瑾自毁字画,只有当日围观的人亲见白瑾之才。白瑾神乎其技的琴技和字画一体的佳作都是再难复制,反倒越发传得名声响亮了。想和白家结亲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去岁又听说白瑾出身布衣之家,更有自持门第且人丁不旺的人家异想天开,想招揽了白瑾做上门女婿岂不两全?便是外头择高门大户出身的女婿也不见得有白瑾通身的气派呢,更别说人家年纪轻轻中举和琴棋书画样样不落的才华。
却不想那起取中白瑾的人家托东平王妃说合不成,又托到贾母头上。
宾客散后,众女眷在一处说话。忽然贾母对贾敏说:“敏儿,你家作客那瑾哥儿今日怎么不见?”
贾敏因先时得了公平王妃嘱咐,听了心中咯噔一下,只怕母亲又要说让砎哥儿来见,岂不麻烦,忙道:“瑾儿和砎哥儿兄弟几个迎亲去,只怕现在去琏儿府邸闹去了。”
贾母听了笑道:“狠是,他们年轻人原该一处,我倒是忘了。只瑾儿刚来上京时,和砎哥儿几个同来,我喜欢那孩子得很呢,不知说定了亲没有?”
贾敏听了心中无奈,只得又道:“瑾儿的婚事自有他父母作主,母亲怎么又问起来?没得瑾儿到我府上做一回客,我竟将人亲事定了的?若我如此行事,谁还敢跟我家老爷结交?母亲也不满场的问问,在座众人也没有将府上客人亲事自作主张的规矩吧?我若这样专断,岂不让人笑话。”
贾敏心思活络细致得很,东平王妃提醒了她,她立马就想到谁家还有适龄的女儿,又结合着门风作派及和贾府的交情来看,便猜到了是哪几个在背后鼓动贾母来问自己。她话说到后一半,说是让贾母问众人,却只拿眼睛盯着有嫌疑的几个看。
东平王妃见了贾敏机灵,竟让她猜着了,也拿手帕捂住嘴角而笑。
却不想东平王妃一笑,竟让几个打白瑾主意的妇人看见了。她们心想:我们托你说合你不应倒算了,今日却来笑我们,真真气人。其中世袭一等子爵的夫人,夫家姓候的说:“我见东平王妃方才抿嘴而笑,竟是王妃知道白公子有了着落不曾?还是王妃自己有主张,怕我们抢了先去?”
要说这侯家也是有来历的,现在的当家人乃是当年修国公侯晓明之孙,世袭一等子的候孝廉,侯太太自持候孝廉爵位比贾赦还高呢,纳白瑾为婿真真不辱没他,多少寒门子弟盼不来的。
且侯太太亦是多年无子,后来只得一个嫡女,老来得女疼得眼珠子似的,恨不能宠到天上。这侯子爵偏偏还有个庶子比侯小姐大上许多,已经成亲多年,也生了孙子。侯太太想,将来自己的女儿出阁,就算嫁妆丰厚些,也不过是一副嫁妆抬出侯府,剩下的家业全都是庶子的了,她想着越发不甘心,前儿东平郡王做寿众人要见林砎、白瑾,她也是见过白瑾的,依她看来,长得比林家哥儿还好呢。
林家哥儿自然不会给人做上门女婿,所以她当时没想过林砎。如今侯小姐也一十三岁了,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白瑾没有说亲,给自己做上门女婿,将来继承侯家家业,想必他家是愿意的。以白瑾品貌才华,不但不会辱没自己女儿,还能凭本事给自家姐儿挣诰命了,侯太太越想越是满意,已经畅想日后只费一把家私就将庶子分出去了。
东平王妃府上却并没有尚未许人的女儿,只一个侄女儿在府上作客,也是已经许了人家的。东平王妃听了侯太太这话凭白把话头指向自己已经定亲的侄女,好生生气,遂道:“我有什么主张?我家又没有待嫁女。子爵夫人说话只怕要仔细些,别凭白猜忌谁家的女儿上赶子择婿,没得白毁人家名声,到时候人家家里不依,须知道脸上不好看。”
谁知东平王妃这话原是要摘出自己府上侄女,侯太太却觉这是在隐射她家的女儿上赶子择婿,也是不依起来,眼看就要争吵起来。贾母原是一番好意,不想竟生出这样事端,今日是琏儿大婚,岂容这些人在府上争吵,贾母也是不觉有气,只不知说什么好。
贾敏见了这情形,忙上前说:“鸳鸯这丫头平日倒好,今日怎么这样没眼力来。秋高气燥的,还不快去端几盅雪梨茶来,润润肺,降降火。”说着走到贾母身边拉贾母的手说:“要我说母亲平日对几个丫头太好了些。纵得她们那样不懂事。”鸳鸯何等伶俐,忙点头说现在就去,急急忙忙跑了。
贾敏假意说鸳鸯,却故意将众人目光引到贾母身上。众人就是看在贾母鬓发皆银又的份上,东平王妃和侯太太见她年纪,又是此间主人,只好将火息了没有争执起来,却两人互瞪一眼,从此有了嫌隙。
却说须臾鸳鸯果然端上几盅雪梨茶,鸳鸯也是刁钻得很,竟是大盅盛的。这些王妃诰命,恭候太太的平日饭量不大,便是一整天只怕也有吃不了这一海的。谁要是接了,岂不是自认火气?漫说侯太太不敢接,连武夫人这样明白的,在边上看着也笑了。众人笑闹一场说这丫头实在,今日府上宴席周全、酒水齐备,现在谁还吃得下这个?再说笑几句,自是散了。
武夫人是贾琏母亲,虽然上半年讨聘定又是得罪贾母一场,但是她到底知道哄好了婆婆的好处。待客人散去之后,走到贾母跟前说:“我总说姑太太巧,竟是我见过的老太太之下第二个巧人儿。老太太偏说我哄人,今日这一场,老太太可知道我的话不错了吧?”
贾母见贾敏一个小巧化解了尴尬,加之今日琏儿大喜,也是高兴,笑道:“是是是,你说得都对,就凭你这猴儿这一张嘴,这第三个巧人儿的排行少不得给了你。”
武夫人忙又摆手道:“这不敢当,想着方才鸳鸯姑娘端出来那几大海雪梨茶,我现下想来还发笑呢,这第三个巧人儿的排行给鸳鸯姑娘倒使得。姑太太是老太太亲自教养的女儿,鸳鸯姑娘是老太太亲自调|教的丫头,越发证实老太太才是最巧的那一个呢。”哄得贾母开怀大笑,将方才那一点子不快也放开了。
还嘱咐鸳鸯明儿开了库房,将自己那座大理石屏风抬来,着人给琏儿送去。他家虽然是圣人赏的宅邸,到底布置仓促,里面的器具简陋了些。武夫人听了连忙替贾琏道谢。
王夫人在一旁看了越发恨自己笨嘴拙舌每每吃亏。
贾母又问贾敏,白瑾到底怎生出身,那通身气派和眉宇间的傲气,越大越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了,他父母到底是谁,定亲没有?贾敏只得又说一遍:瑾儿父母确是布衣,但是他们家人都气派着呢,不独瑾儿一个。瑾儿父亲和我们老爷是世交,前儿为参加硕哥儿婚礼来的,后来砎哥儿又定了亲便暂且留下,砎哥儿婚事之后只怕是要回南的,人家有父母做主,以后凭谁求到母亲,母亲不应就完了。
贾母听了,只得点头。她爱热闹,又喜欢白瑾,爱与人说合倒没什么坏心。今日反而差点引起争执,真真没有好报,日后她自不会揽这些不相干的事。
黛玉的潇|湘馆如今湿气散去,越发齐整别致,这年十月里头她就搬了进去。砆哥儿也移了出来。白瑾和林砎交好,一直住在林砎院子里头,过了今年林砎就要迎亲,再住他院子倒是不好,趁黛玉和砆哥儿搬家,白瑾也搬了出来。他原说去客房住下的,贾敏说什么不肯,又说砆哥儿、碀哥儿在白家习武时,住的可是正院儿,自己哪能委屈客人?
于是将文华堂的耳房按白瑾平时惯用的摆设收拾了,将白瑾挪过去。倒惹得林家兄弟几个玩笑说:咱们兄弟几个挪来挪去,到底是让白家兄弟抢了最好的一个住处。又被贾敏说他几个,你们到小蓬莱作客的时候,不也是一般待遇?
黛玉入住潇|湘馆,自然是请了闺中姐妹们来庆贺她乔迁之喜。除妙玉在家待嫁没来,平时交往许多姐妹和贾家三春,贾府作客的湘云宝钗都来了。潇|湘馆何等精巧别致,众人皆是赞叹好的。独湘云听了心中不忿,脱口说:“这潇|湘馆好是极好,只若是从头后开一处活水引来,环绕屋宇流出,岂不是更好?宝姐姐你说是不是?”
湘云说的倒是正理,前世大观园中潇|湘馆便开了小渠引水,灵动得很。只贾敏想着水景虽好,却湿气重,长期住着对身体有害无益,便没建这个。宝钗自然知道若是引了活水别有一番风致,只她随分从时,会说话得很,因笑道:“你不知道,这水景虽然灵动,若是绕了整个房舍,屋子里头湿气重,对屋中所居之人并无好处。”
湘云听了笑道:“果然是宝姐姐,博学得很,我就不知道这个。不过也是,林姐姐身子柔弱,只怕有不足之症,原该更加注意些。”
原来自从五年前,宝玉见黛玉一面之后,总是惦记黛玉。便是贾母接了湘云来顽,他也每每去求老祖宗也接林妹妹来一处,湘云听了就心中不忿。这日要来林家顽,临出发前,宝玉又央姐妹们回家好好跟他说林妹妹的住处好不好,林妹妹是不是出落得更加好了。湘云听了越发心烦,因而今日拿话刺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