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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已是大年初一的中午,只觉得头痛欲裂,回头除了眼睛通紅﹐犹自坐在床沿上发呆的碧莹,身边早已空无一人,我揉着要涨了似的脑袋,□着问碧莹,同志们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于飞燕,锦绣和宋明磊天还没亮就去给紫园里拜年了,至于珏四爷,老规矩是果尔仁来拉着去紫园的,碧莹告诉我说那果尔仁真乃神人也,昨晚竟然一夜守在屋外,还是今早于飞燕他们出门时,才发现屋外多了一个雪人,那雪人猛得爆开,把她唬得大叫,他却睁开精光四射的眼睛,仅伸了个懒腰,也不理惊愕的他们,骄健地跳进屋抱了原非珏就走,原非珏同学走时还揉着眼睛喊着我的名字呢,我听着唏嘘不已。
因是新年里不驱旧尘,不洗新衣,我便又赖在床上半日,方才懒洋洋地起床,携着碧莹到各处拜年。
正月里,我们小五义时常聚首,偶而原非珏也来搀和,我们这才发现每次原非珏到我们家,果而仁大叔都是上天入地暗中相互,我是指要么在树上作树枝,要么坐地上当雪人,比起现代的中南海保镖或是火影忍者之类的,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我也终于明白了原非珏这个弱视何以敢到处乱闯。
美好的时光总是太快,一破五,原候爷就急召宋明磊和锦绣入京,因是急召,他们什么也来不及准备,更别说是和我们来个告别宴会了,只是匆匆一见说是等万事安定些,就接碧莹和我入皇上新赐的官邸,我和碧莹强颜欢笑,洒泪送别二人。
而元宵一过,于飞燕便得圣旨又复去西北征战沙场了。
本待和于飞燕好好聚一聚,偏碧莹的身子又着了风寒,于飞燕便亲自来德馨居看了一下碧莹,安慰她一定要好生养病,才刚大好,万万不可操之过急之类的,碧莹自然是又含泪应下了,到得屋外于飞燕又偷偷塞给我很多银票,我推辞道:“大哥莫要再给木槿了,平日里大哥就差人将每月的饷银都给了我和碧莹,二哥和锦绣临走时也给了很多财物,早已是不缺,现在碧莹又大好了,原也用不了这么多,大哥是我们小五义的长兄,还是留着取嫂嫂用吧。”
没想到于飞燕嘿嘿笑了两声,戏谑地看着我:“四妹,大哥自知驽钝,只是四妹可知我平生最不解的是什么吗?”
我不解地看着他,他笑笑继续说:“咱们小五义中,四妹年纪虽小,为人处事却稳重如大人,时时处处总想在我们几个前头,连我这个大哥的都自愧弗如,四妹明明胸藏大智慧,却又时常大智若愚,欺瞒众人。”
唉?!这位是在夸我哪,还是在骂我哪!我正要辩解,他却硬把银票塞到我的手中说道:“大丈夫既从了军,便是注定马革裹尸方显英雄本色,谁知道可有一日能活着取妻生子,四妹替我存着,如果有幸能活着再见,就权当大哥给三位妹妹的妆奁,若是从此一别,天人相隔,就请四妹从中取出一些来,算是飞燕的入殓资费吧。”他明明还是很豪气地笑着,眼中却露出一丝不可见的伤感。
我的眼眶湿润了:“大哥休要胡说,四妹还等着大哥封候拜相,我们三个女孩子,也能金堂玉马的作作千金大小姐!还有碧莹也等着你作她和二哥的主婚人哪,大哥是一诺千金的汉子,断不会失言于四妹的,对不对。”说到后来,我的语气也哽咽了。
于飞燕的表情由感动到幸喜,再到错愕最后却有点古怪得看着我:“四妹刚才提到二弟和碧莹?”
“正是!大哥一定要回来,主持他们的婚礼的。”我热切盼望地看着他。
“可据我所知,光潜的意中人恐非三妹吧。”于飞燕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而我的不安一下子窜上来:“那他的意中人是谁?”
猛得想起香芹,我无力地叫道:“得了,我知道了。”
“啊!你又知道啦?”他一脸诧异。
“除了原非烟,这园子里还有谁让二哥如此魂牵梦萦,”我叹了一口气,一把抓住于飞燕结实的手臂:“大哥,看样子,碧莹的终生只有靠你了?”
于飞燕的脸有那么一分钟的扭曲,然后强自镇定道:“莫非四妹要给大哥和你三姐做媒吗?”
“想什么哪,大哥,” 讨厌,莫非我看上去像恶媒婆似,很喜欢乱点鸳鸯谱?
我叹了一口气:“唯今之计,唯有大哥建功立业,求请天子为二哥和碧莹赐婚,那么碧莹就终生有靠了,大哥以为如何?”
于飞燕明显地吁了一口气,想了一下,很开心地道:“此计甚好,只是万一,二弟他不允……,又当如何?”
他说得亦有道理,我说道:“碧莹如此貌美,德才兼备,二哥是心高气傲了点,不过取得碧莹,他必会发现其之长处,两相和睦吧。”
他也点了一点头:“四妹所言极是,大哥也就你们四个亲人了,若是能亲上加亲自是更好了。那四妹就听大哥的好消息了。”
他顿了一顿:“四妹和五妹也要芨开了,大哥倒也有些担心了。”
呵呵!我的这个大哥还真是个模范家长,担忧完这个,再担心那个。
我笑说:“大哥不用担心锦绣,她志不在嫁人生子,总要闹腾一阵子才好,不过好在她素日也洁身自好,我想让她自己挑一个喜欢的,或是等她累了倦了咱们再为她选一个好的也不迟。”
他歪着头笑了笑:“四妹想得周到,却不知大哥最担心的是你啊!”
“我?”我笑出声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四妹才高八斗,心存高义,实非一般凡夫俗子所能匹配,就连二……,”不知为何,他眼神一黯,谨慎地看了看我,又说下去:“就连二弟也时常与我说,不知何人有幸能取四妹为妻……。”
这顶高帽子真大,也算是给古代女子最高称赞了吧,只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我淡淡一笑,望着静默地远山说着:“木槿此生能结交小五义,已是大幸,只求平安一生,便不再有他念了,倒是哥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要早早寻个嫂子才好。”
于飞燕无奈地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丫头,好好说着你,怎么又回来调笑你大哥来了。”
他看了我一阵,执起我的手:“我虽与妹妹相交六年,亦不敢斗胆问妹妹到底有何故事,时时刻刻怕触动妹妹的伤心旧事。”我的心一惊,抬起头来,只见他静静微笑,铜铃大的双瞳如一汪秋水,泛着温柔诚挚的光芒,既无探测之意,也无取笑之心:“只望妹妹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飞燕永远在你身边听候差谴,妹妹即便一生不愿嫁人,只要飞燕击退突厥,能活着下了这庙堂,亦可一生不取,陪着妹妹游历天下,泛舟碧波,了此一生。”
真没想到……,我此生的结义大哥,看去那么粗线条的一个人,总是笨笨地被我们欺侮,给我们这些身世可怜的女孩子带来欢笑……
刚进子弟兵东营,比起天资聪颖的宋二哥,他总被教头训骂,别人都在吃饭,休息时,他却仍在烈日之下接受体罚,我的这个比谁都宽容,比谁都勤奋的大哥……
我愣在那里,他已微笑着跨上马鞍,带着几个亲随,疾驰下山而去了,等我回过神,半山坡上已多了几个骄健的身影,我眼中热泪滚涌,奔跑着追随他的身影,用力挥着双手,迎着大风,我高声叫着:“大哥武运昌盛,木槿等你平安归来。”
他高高举起V型两个指头,微笑着向我点头,如风一般消失在我的眼中。
过了几日,碧莹高烧不退,且腹痛难忍,我急急请了常看碧莹的赵郎中前来,诊看之后说是不用担心,伤寒已是大好无碍,只受了些许风寒引起高烧。
至于腹痛,许是误食了辛辣之物,又或是受了些许刺激,以至于血瘀经闭,里外失调,我当时单细胞地认定一定是年三十那晚酒喝多了。
赵郎中开了一味女姓调理常用的“四物”汤,这个配方比以往可简单多了,只是些常见的当归,熟地、白芍、川芎,药仅四味而已,故名“四物”汤。
可能是对老病号特别上心,赵郎中想了想,又很体贴地加了一味可破瘀散结的“虻虫”,他还很认真得嘱我到药局买药时,定要问清药局的伙计那虻虫必须是夏秋捕捉的雌牛虻,捏其头部致死后晒干的方可有效。
我听得头皮发麻,碧莹还得吃牛蝇啊!
我取了些碎银,嘱咐原武将药材都配来,煎了晨昏定时给碧莹服了。
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碧莹的烧退了,虽说我和碧莹还是庄子里的奴仆,但人人都知道我们靠山有多硬,便是不去工作也无人知会,反倒是周大娘总来问寒问暖,像我们是她管事似的,但离开紫栖山庄以前,除了碧莹的身子不好时,我和碧莹还是定时定点地去周大娘屋里取浣洗的衣服,到得门口,我轻轻唤了声:“周大娘,木槿来取浣洗的衣服啦。”
屋里走出一个年纪和周大娘差不多的妇人,神态高傲,略显不悦,穿着缎袄轻裘,腰间挂着紫园的紫玉腰牌,正是园子里颇有权力的管事,连夫人的陪房连瑞家的连大娘,也就是长房兄妹的乳母,她的宝贝女儿也是碧莹的大仇人香芹。
她上下看了我们几眼,皱了皱眉头:“我当是那里来的野娼妇这么大呼小叫的,敢情是你们两个妖精,一个偷主子东西,一个教嗦着妹妹勾引主子,真不要脸。”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大白天的被人泼得一脸脏水,碧莹的脸色变得苍白,洁白的贝齿紧咬得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眼泪在眶眶里转,我也急了,冷笑道:“连大娘,漫说碧莹是被人冤枉的,即便是真做错了什么,也自有主子来教训,那轮着您来,还有我家锦绣是承蒙夫人抬爱,备受赏识,可是再怎么着也比不上你女儿得宠啊,您老这是想说在主子面前侍候的都勾引主子了不成?”
碧莹和从屋里出来的周大娘都惊了,周大娘在那厢劝着连瑞家的不要和我这个不懂事的蹄子一般见识。碧莹在一边紧紧拉着我的袖子,流泪求着我不要说了,可见在她们的心里我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的老脸白得像纸一样,嘴也哆嗦起来,可能没想到今时今日敢有人这样说她:“反了,反了,仗着候爷宠着你们的姘头,你们就这么目无尊长,这还有没有天理啦?”
哼!姘头?反了?孰可忍,孰不可忍,我重重哼了一声:“什么反了,什么姘头,我们小五义上行事光明磊落,上对得起候爷夫人,下对得起兄弟姐妹,我大哥在西域出身入死的保护江山社稷,我二哥亲妹子在宫庭里保卫皇上,你不过仗着你给大少爷和二小姐奶过几天,就要仗势欺人,竟敢辱骂朝庭命官,那才是反了,没有天理啦!”说到最后一句时,我几乎是吼了。
这场轰轰烈烈的对骂影响甚大,周围的婆子媳妇,丫头小厮都出来看热闹,我也被气得小脸通红,眼泪直流,后来劝驾的群众声势浩大,终于将连瑞家的劝回去了,可她扬言要将我这个小妖精挫骨扬灰。
哈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当时我很不怕死地对着她喊:“来呀,看谁怕谁啊?”
周大娘因平日得了我许多好处,故陪着笑脸:“她本就是个口上逞强的老货,木姑娘和莹姑娘现在都是尊贵人了,何苦和那婆子一般见识。”
“我也不想与她争吵,只是她怎可如此污辱我的义兄和妹妹。” 碧莹抽泣着从怀中掏出手娟,我接过抺着眼泪。
周大娘看着我俩相顾垂泪,充满怜惜地叹了一口气,看看周围无人,偷偷对我们说:“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屋外头的只知道吃酒赌钱,一寻着钱便偷偷到庄子外头嫖女人,身边统共就香芹这么一个女儿,长得也标致,原本清大爷也喜欢她,本来是都已是清大爷屋里的姑娘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爷去了趟京城,尚了公主。”
她又叹了一声:“我们这些下人婆子,最好的归宿也就是盼着儿子女儿能让主子宠着,有一天攀上了高枝,自个儿日子也好过些罢了,这个香芹命也是苦,好不容易这两年得了二小姐的宠,能跟二小姐进宫也是天大的荣宠,却偏生……。”
我收了眼泪,奇道:“偏生怎么了?”
“咱们家二小姐做皇后的名头给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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