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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之人有故,应非为流寇。能接待如此众人,当为大户人家。昨日除夕,民间皆有过节之习,贼人黄昏方才离开,说明所聚之地不甚远也。如我推测不错,此事应为西边方向数十里方圆之内的山贼惯盗所为,线索可从友亭及西山庄中大户关系中着手寻找。”
这一段分析委实精彩,观察细致,逻辑严谨,推断有据,众人不禁连连颔首。
稍沉吟片刻,郡尉问道:“西边却是何亭?”
“西边便是出了本县范围,属襄平县白庙乡胡堂亭管辖,临近西山的有鼓楼、石集、李环溪、马吾楼四个里和刘赵庄。”胡魁常巡访诸里,对于附近地形如数家珍,熟识得很。
现场的地方官都是已吾县属,郡尉便叫过一名卫士,吩咐了一声,那人应了一声,拨转马头便往襄平方向而去。
左右等着无聊,邓元便喊过明溯小声地请教了起来。那边,本县县长却是找了一处避风之处,请郡尉等人下马歇息一二,楚门自然是忙着去吩咐邻近里人烧茶送水,准备食物。
日过正中之时,襄平县令率了县丞、县尉、贼曹并白庙乡有秩、三老以及相关亭、里、庄的头头脑脑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众人拜见郡尉之后,纷纷将昨日之前所见一一禀告,事实果然印证了明溯的推断。
原来那帮贼人伪作鄢陵贩运商人,前日午时经白楼、平岗方向进入胡堂,后来在亭里歇息了一晚,天明即往西位方向径直而去,晚间复还,却往涧岗方向而去,未作停留。
“那贼人男女各有几何?车辆多少?”
胡堂亭诸人均战战兢兢,最后推出一人出来答道:“禀郡尉大人,那伙贼人来时约莫七十余人,皆为男子,本亭一时安置不下,有三十余人睡在了车上,小人见其每人睡了一辆车,约莫着估计也应有三十余辆。”
“返时又如何?”
“返时车辙沉重,数次陷入土中,那马上骑士均下来帮忙,唯有一人手执大铁锤,立于马上指挥。”
“车上所载何物?”
“以麻袋居多,间或装有鸡鸭禽类……那些人戒备周严,我等不得近前察看。”
“汝既知贼人,为何不火速报于县乡,亦不察看,难道汝便是贼人同伙?”郡尉严厉地喝道。
那人赶紧跪了下来:“大人,冤枉啊。那伙人来时持有鄢陵发放的路条为证,中间亦有本地口音乡人陪同,小人哪里知道原来却是贼人来犯。”
“我就知道必有内鬼。”明溯在旁边嘀咕了一声,却不曾想却被耳尖的郡尉听了过去。闻听此言,郡尉也失去了验证的兴趣,挥了挥手,让卫士带那人下去画像,张贴诸乡各亭,往来通缉。
“大人,你尚未问他,涧岗方向有何险山恶水。”明溯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本郡之内,又有何地吾不熟识?”郡尉不以为饽:“由此向西北方向百余里,有一佛教圣地,名为青龙山,不想前年,却被一伙贼人占了,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官署得报,数次遣人征伐,盖因山高林密,每每进军,贼人皆闻风而逃,官军撤回郡中,那贼人亦复占据寺庙。如此往复已年半有余,始终未能剿灭。此事定为那贼人所为。”
“那,就这么算了?”明溯目瞪口呆。
“此等贼人,作奸犯科,万恶不赦,岂可轻易放过。待吾返回之后,定重整兵马,调集诸县乡勇,团团包围,务必一网打尽。”郡尉怒气冲冲地说了一句,便不肯再提此事,反是问起亭、里诸多情况。
明溯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冲动,便将那楚门与葛权的勾结倒了个一干二净。半响之后,郡尉召过楚门,叱道:“律言:贼起而未觉者,磔之。汝身为一亭之长,未能及时发现盗贼影迹,致使治地百余条人命枉死,罪莫大焉。”
那楚门跪在泥地里连连顿首,头不敢抬,口不敢言。
“也罢,既然汝之求盗为汝求情,视其功劳,吾也不便与汝计较,且先贬为亭卒,便在本亭戴罪叙用吧。”这边郡尉轻飘飘地便给楚门定了一个撤职的处分,那边明溯却是云里雾里,浑然摸不着头脑:自己什么时候为他求过情了?
正纳闷间,郡尉却是回头召了县长上前,吩咐道:“如此天大案件,血流成河,本亭责不可卸。汝且去挑选一二精干之人,充任亭长,追查贼踪,整勇备寇。”
“大人,适才那求盗是否合适?”县长忐忑地猜测。
“那明溯与吾亦止一面之缘,是否适合,汝自去决断。”郡尉却不肯落得个干涉下属人事的恶名,撂了这句话,便率众扬鞭而去。
剩下县长在那苦思冥想,怎么也揣测不出上官的意图,旁边邓元上前一步,悄悄地说了一句,县长顿时眼前一亮,当场便宣布了人事调整命令:明溯因勘查有功,擢为亭长;楚门依律左迁,降为亭卒;空余求盗一职,由明溯考察人选,推举上报。
明溯这就算是升官了,至于文书,县长一行回县后自有橼吏起草发放。
且不管楚门半日之间,与明溯颠了个对过,此时神情变幻,优柔不定,不知心中作何想法,那边县乡诸长走时,明溯却是实在忍耐不住,顾不上掂量自己肩上这份担子的分量,紧忙上前牵着邓元的衣襟,问了一个闷在心中许久的问题:“大兄适才与那县长说了些甚么?怎生他便如此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