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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几座荒殿废院,这一撮人被侍卫推搡着走入了一条两殿之间的狭长夹道,破壁断垣,衬着各个脸上如赴黄泉的颓唐,场面显得甚是凄凉。
大抵所谓的内牢是在地下,辰砂跟着人群顺着砖石洞口,步下窄仄的楼梯,一股股霉变的恶臭,混着什么不知名腥腐之气扑面而来,好悬没一口老血闷回去见了阎王爷,所有人都在阵阵干呕,就连见惯场面的铁血侍卫,都皱眉抿嘴。
经过几间黑铁铸的监牢,算是见到了‘水关’的真面目,辰砂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一提押送‘水关’二字,王府里的仆从都哀嚎痛哭,这种阴森骇人之地,着实叫她倒抽口冷气。
水关就是人们嘴里常说的水牢,左右各一间,跟普通的牢房不同,这屋子里浸着齐腰的黑脏臭水,上头一驾水车,应是抽放水用,还有几截木桩,用来捆绑罪人。看水中不时鼓起涌动,藏着不少蛇鼠毒虫之物,别说受什么拷打,就是壮年汉子被泡两天,恐怕也能脱层皮。
辰砂有点后怕,方才丹彤口口声声说要关押拷打自己,若是挨了板子,再被这歹毒女人扔进这个地方,怕是不出两个时辰,小命儿就没了。想不到无冤无仇的,红衣女子年纪轻轻,居然这般狠辣。
看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婆子们,和姚清妍的婢女芳华,还有寻衅挑唆的丫鬟鹦哥,在内监总管裕盛的监视下,都被侍卫扔进水关里,发出杀猪样的哀嚎,就知她们已是有去无回,只是这时候,已经不见了丹彤和姚清妍的身影,想来这二人身份特殊,青鸢另有安排。
辰砂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瞄了瞄,这地方密闭偏僻,格局诡谲多变,若真想逃离,寻常人恐怕插翅都难飞,甚至对她来说,也极其不易,现下要如何呢?肯定是不想跟着关水牢,可堂而皇之的告辞,也不大妥当吧……
正当她在心中盘算筹谋的时候,手腕却被人紧紧攥住,猛然拽到拐角甬道,险些撞在朱红锦衣的身影上,抬眼望,却见他琥珀色眼眸中隐匿了太多情绪。
青鸢将纤长指尖放在唇边,暗示辰砂不要多言,只握紧了她的手,二人一前一后,快步走进了黑暗无光的窄小通道之中。辰砂凭着脚步记线路,深叹这牢房暗道设计之吊诡,想来又是个错杂的阵法,变幻莫测,府中真是暗藏高人,不由深感自己的道行尚浅,修行之路也是漫漫其修远。
不知绕了多少弯,开了几道门,才终于到了一处光亮洁净之地。地方不大,青砖铺就的墙壁地面,除了几盏油灯和储水的罐子,再无其他物什陈设,看着像一处藏身的密室。
“青鸢,你府中的格局暗道是谁出手谋划的,真真是机变精巧,玄妙至极啊!”
辰砂回忆思索着上次夜探王府的情形,再勾勒着今日所见过的牢房暗道,对这种藏阵法于无形的本事,简直佩服之至。
“我母妃。父王被承正帝圈禁永州之后,她就着手改造了旧内牢,修了这暗道密室,只是那时人手少,又要掩人耳目,所以十分粗陋简单……”,由于不见天日,青鸢点了盏油灯,在幽暗微弱的火光之下,也在辰砂对面的砖石地上坐了下来。
“王妃殿下真乃阵法之道的高人,在战场上,可抵千军万马……”
辰砂还沉溺在对奇门阵法的研习之中,不住交口称赞,她甚至能感受到,昔日靖王出征,这北地部落的女子,会暗中给他多少助力。
“你一切可安好……”,青鸢不搭话,静默的凝望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眉头微微蹙起,目光中流露太多忧虑愁色。
“我?我挺好啊,又没被关进水牢,也没挨拷打。不过,碧月不是我杀的,想来也不是姚清妍,所以你不必担忧无法跟襄王交代。碧月她……”,辰砂见青鸢犯愁,怕他因碧月之死,和府中混乱的利害关系而心里不痛快,赶忙帮着梳理思路。
“死在我回府之前,算她聪明有造化,碧月这女人,真是我小瞧了她。若不是她和郑贵峥都已身死,恨这不能将这二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轮回!”,烛火下,青鸢的心口起伏的厉害,眼底发红,脖颈间都泛起青黑的脉络,这是他真心动了怒气的征兆。
“郑贵峥搞鬼的事情,你不会都知道了吧?好了好了,这不是闹剧吗,也没出什么大事,都过去了……”
辰砂见这情形,又惊又惧,她生怕青鸢会勾起旧疾蛊毒,忙伸手臂俯身揽住他肩膀,双手柔柔的抚在背上,平顺着即将喷薄的怒意。
“闹剧?我在知晓了碧月和郑贵峥算计的肮脏事之后,心急如焚,怕你真出了差池,又怒又愧。你可知,我都,都,都快要吓死了……”,他字字句句都透着焦灼,可想当时的慌乱惊恐,终于,他长叹口气,俯身将额头埋在辰砂的颈间,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指尖都轻颤冰冷。
“你愧疚什么,又不是你给郑贵峥出的坏主意。罢了,你如何得知这些劳什子破事,是巧蝶告诉你的?”,从之前在寂梧苑,巧蝶用鬼怪之说戏弄自己,辰砂就觉着这女子非同一般,只不过与自己关系不大,就未曾探究。
“巧蝶是我身边的二十四死士之一,这些人武艺高强,冷血嗜杀,是最好的侍卫。彼时,我将碧月从瀛洲带回京城府邸,思虑到她出身流民戏子,并无官府背景,就假意施恩专宠于她,来回避跟齐王之流送来的细作女子亲密,还可以迷惑世人,制造沉迷酒色女子的荒唐流言。为免她遭受身怀武功的姬妾们暗害,就派了死士玉荼罗化身丫鬟巧碟去侍候,保她性命。未曾想碧月不安于室,妄图僭越,本打算过阵子给笔银两,远远送出中原,可居然她心思这般刁毒。碧月身死,巧蝶自感失责,离府来向我请罪,才知这狗男女的下贱勾当!”
青鸢皱眉抚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辰砂,看得出来,碧月惹出的风波事端,让他感到极度的后悔、溃败和自责。
原来,在不久前贵峥和碧月商议着折辱暗害辰砂,令她失节自毁,来彻底失宠于贺兰焉。之后碧月一直翘首盼着好消息,可贵峥就如同凭空消失般,彻底没了音信。先开始,碧月并不曾想到贵峥已经疯了心智,被韦璐打残扔在了乱坟岗,而是怀疑这个不讲信义的无赖拿了自己的银钱,就寻欢作乐去了。气怒之下,愈发不甘心,又惧怕跟贵峥筹谋的丑事败露,被贺兰焉问罪责罚,开始暗中盘算起其他歪门邪道。
再说姚清妍的侍女芳华,她无意间窥见了碧月为难辰砂,告密于姚清妍,想挑唆着三人恶斗,好从中渔利看热闹,出怨气。谁知姚清妍不愿惹是生非,怕给旧主襄王招闲话,芳华奸计未得逞,还恨上了姚清妍,索性打算三个一起整治。她素来跟丹彤的丫鬟鹦哥交好,就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鹦哥,被丹彤听个真切,问了几句就打发了回去。
过不几天,丹彤假意吓唬碧月,诈出了她不少话,比如姚清妍利用胭脂铺的辰砂来勾引王爷,又比如她打算给姚清妍和辰砂点颜色看看之类的。当然,碧月也不傻,她绝对不会告诉丹彤,自己跟贵峥的龌龊行径,只是说想吓唬吓唬胭脂铺的姑娘,气气姚清妍罢了。
结果丹彤技高一筹,给碧月出了个馊主意,让她故意先涂抹了些易生疮痘的桃花霜,这桃花霜别人用是养颜,唯独碧月,自小沾了桃花就痛痒红肿,抓挠之后溃破化脓。但她为了整治栽赃姚清妍和辰砂,居然把自己花颜月貌的脸给舍了,先涂了些桃花霜,又命巧蝶去找姚清妍屋里讨要胭脂铺的香露。
姚清妍聪敏细腻,这事儿必然不会让她知晓,其实只是走个过场,真正把香露送出来的人,是丫鬟芳华。巧蝶觉得蹊跷,规劝了碧月几次,让她悬崖勒马,可惜这女人已经猪油蒙心,不仅不悔改,还唾骂殴打巧蝶,怨她胳膊肘向外拐。
终于,碧月找了借口,把巧蝶支出府去采买布料,自己拿了芳华送来的香露,又依着丹彤给支的损招,把包括姚清妍在内的诸姬妾都请来,故意当着众人说起腮边生了风疹,还假意热忱的对姚清妍千恩万谢,感激她送香露给自己润肤。
姚清妍怔愣讶异,当下明白了这是个精心布好的局,因为她之前只是听闻碧月来讨要香露,却根本不记得给过她。
恐怕连碧月也没想到,因为这出姬妾争风吃醋的闹剧,居然把自己的小命给葬送了。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往脸上涂抹了点香露,还未曾欣赏对头姚清妍仓皇失措的模样,就猝不及防的血脉胀涌,五脏欲裂,口吐了鲜血。
不是说,先涂桃花霜,再嫁祸给姚清妍拿香露害人吗?不是说,只会让脸上□□疮痘,出点子脓血,过不几天就痊愈吗?不是说,既可以挫败姚清妍的锐气,又能因病痛委屈,来求得王爷垂怜宠爱吗……
可惜,这些疑问,她再没有机会去对质了,不消半柱香的功夫,碧月就踏上了黄泉路。丹彤镇静的喝止住惶恐的姬妾们,气定神闲的派人去请来了御医和仵作,给碧月验尸查毒,又命婆子们看押了诸姬妾,遣人去胭脂铺‘请’罪魁祸首。
这一套手段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周遭人还都没醒过闷来的时候,已经乖乖儿的顺着丹彤编的网里走了。
“碧月人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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