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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说完,糜分司发了一会呆。
“那,要从哪里开始说起?从她突然暴毙的那天?还是从更早谈起吗?你想了解为什么我会进知道她……的住所?啊,是吗?其实,这件事的原委很简单……呵呵呵。朱琦是十年动乱前某个列席开国大典元老重臣的后代。
十年动乱后,无论开国元勋还是红色贵族,有些家族走向没落,也有些家族顺应改革开放潮流,增加了资产,累积了与其红色贵族身分相当的财富。朱琦家作为败落豪门分支,就是幸运的成功者之一,也很顺利地度过了全民下海后的通货膨胀——这些事,你很容易查得到,我也就不细说了。——不好意思。我有点了话唠。你想要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情况让朱琦的心脏停止跳动的,对不对?
那天的天气很好,但空气中却带有一种不寻常的凉意。桃花纷纷飘落,出了小区的柏油路上铺满了粉色的花瓣。我差不多是在中午前到观测点的……没错我这样看着她已经有段日子了,宽敞的客厅里已经有二、三个花枝招展的老面孔在闲聊中。有这些梦想着一步登天的野女人在,她当然没有出现。梅姨,那个已经有些驼背的老妇人推着手推车,端茶给大家,我猜梅姨请她出来,却被拒绝了。朱琦在哪里?是不是在其他房间和那个叫刘震撼的男人见面?我记得我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这么说很老套,但我当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我准备去吃饭的前一刻,从过道上突然传来”砰”的声响,但声音也不会很大。是枪声。但很糗的是,听到这个声响后,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因为,我根本没想到这是会夺走人命的凶器声。
有时候,人多也有好处。似乎野女人其中有一个人练过射击,突然大叫起来,那尖细的叫声在这里都能听见,她说:”刚才应该是小型手枪射击的声音。”镜头里面,女人们一听,全都慌张了起来。我看见女人们争先恐后地冲出过道,这些女人们都知道,朱琦身处的起居室门就在过道的斜对面。
但果然不出所料,门打不开。尽管女人们握紧拳头用力敲、拼命喊,也没有人应声。当时,我看见两、三个人跑出门房,绕到天台里去张望,每个玻璃窗都完好无损。
我心急如焚的调整望远镜角度,终于发现只有一个窗户的窗帘是拉开的,从那里可以略微看到房间里的情况,但也只能看到壁炉的熊熊火焰,和壁炉上的镜子反射出的天花板灯光。房间完全锁死了,不仅没有人可以进出,连一发子弹都无法穿过墙壁。
梅姨,一直在厨房工作的老妇人打开了门。正确的说,是我看见一双玉手从梅姨手上拿过钥匙打开的。因为,这老妇人几乎已经崩溃,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我可以断言,门一定是从里面反锁的。当时,女人们都在,开门的人没有理由说谎,否则很容易不打自招……。”
我知道为什么于祖佳不想来了,糜分司可能是个跟踪狂。比较喜欢用狂热来解决案件,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配合扭曲的常识……他完全有可能饶晕几个资深警察。
“还有一种可能……”
“诶?不是两种吗?”
他摆摆手,“我又想出来一个新地疑点!说不定酒和毒药是混在子弹里的!朱琦很可能是中弹的时候被麻醉了!”
房间里很寂静,两三分钟内,我们谁都没说话,糜分司瞪大眼睛,一脸兴奋的看着我和于祖佳。一直沉默的石苓人显然被忽略了。
过了半晌。我实在忍无可忍,“那个,能去你房间看看吗?就是你目击案发现场的那个房间。”
他有些失望我们没有赞同他的意见,但也很爽快的同意了。
我如释重负,拉着于祖佳,石苓人一言不发跟在他后面。
糜分司带我们去他的书房,书房里有一个巨大地天文望远镜。他说。“我就是用这个看到案发经过的。”
他调好了位置,让第一次来的我过去,“就是那间。”
我凑过去一看……什么也没看到!紫色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
糜分司很沮丧的说,“哎,也不知道谁多嘴,告诉他们家我目击了案发现场,他们以后再也没拉开过窗户。”
那不是废话吗?!知道有人还故意开窗,纯粹是心理有病!
于祖佳很严肃,“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再别人了!你这个行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糜分司举手投降,“不是这位女警官说要看,我才给她找出来吗?我真地不看了。”
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偷看朱琦?不能正大光明的登门拜访吗?”
糜分司翻个白眼,“我说了,我没偷看她!……你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总是挨骂,遇到不讲理的人时候真的会死人啊!我闲着无聊,就去看看别人都在干什么……好吧我承认,我真不是故意偷看她的,我只是无聊的时候,关心一下邻居。我可是多年前就在朱琦的府上……方才的故事还有后续,总之,朱琦家在改革开放尾声时,已经是腰缠万贯的新贵,但这家人却与家庭幸福无缘。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家资亿万却没有*,使得他们家人不断遭遇意外和疾病,人数不断减少,似乎与经济上的发展成反比,朱琦是这个家族最后的继承人。”糜分司的话语,把我们带回了那火红的年代……
朱琦的父母在病中帮她选择了一位红三代的公子哥来顶门立户。但当她的父母相继过世后,她解除了婚约,在位于三里屯的一群诗人、文艺青年的沙龙里,独自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但她的美貌和才华很快就传递大街小巷,上门拜访的年轻人络绎不绝。我父亲也是其中之一。我父亲说过,第一次拜访朱琦,欣赏到她的美貌的日子,是他人生中最灿烂的一天。即使是现在,只要闭上眼睛,依然可以浮现出她的倩影。
在日记中他写到,她的黑发高高盘起,冰清玉洁的容貌配上细长的脖颈,黑色素面上点缀着金丝银线刺绣的长袖家居服,像浴袍一样随意地披在身上,只要稍有差错,就会变得既滑稽又庸俗的装扮,但穿在她的身上,竟是如此相得益彰,令人感到不可思议。虽然她身着华服,但她看起来永远带着一丝哀伤,似乎独自承受着孤独的煎熬。
我说这种话,你一定会觉得很无聊。但在我父亲的眼里,总觉得她就像是在天庭犯了罪,被流放到人间的仙女。水晶灯照射下的黑发上似乎有着光环,绣着花卉的袖摆就像是被罪恶染成黑色的仙女羽衣……只不过她比七仙女更美。
当然,并不是只有我父亲一个人拜访她。她所到之处,通常都有十个以上的年轻才俊,为了吸引她的目光,为了博得她的一笑,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她的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带着哀戚的笑容,冷眼旁观这一切。好像眼前这种像罗马竞技场般的喧嚣,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些年轻人通常都有些不同的才艺。擅长吟诗的人会根据她当天的穿着,献上即兴创作的诗句。乐器高手当然会演奏小提琴或长笛,精通舞步的人试图邀她起舞遭到拒绝后,只好抱着男人一尽舞兴。据说还有两位会参加武术比赛的年轻男子会亮出银色的太极剑。两个人都热血澎湃,差一点就见血了。像我父亲这种毫无才艺的人,只能将自己打点整齐,祈祷她的目光可以在自己身上停留。
朱琦总是热情地周旋于他们之间,让纨绔子弟如沐春风,让文艺青年们玩得很尽兴,她曾说服一些土豪追求者,资助和扶植几个吃不上饭的诗人和音乐家,对文化、艺术也算是颇有贡献。但我父亲觉得他们其中没有任何人与她有过**的关系。他们就像是在公主殿下的宫廷争宠的臣子,如果有人抢先的话,绝对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唯一的例外是一个诗人,在他们这群呼前拥后的年轻男子中,每一个人都无限渴望能够单独受邀,而不是和一大群人一起造访。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几次都单独邀请他。
你难以想像这是发生在改革开放年代的事?对啊。据我父亲的记忆,朱琦应该在拨乱反正年代成长,最晚也是在改革开放初期出落得亭亭玉立,美女+才女的她,曾经是各大交际沙龙的热门话题。朱琦的确是符合那个年代的文艺女性。她所到之处简直就像有魔力,所以,哪怕是她私奔、丧偶、下嫁刘震撼之后,还有许多人愿意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但朱琦却是洁身自好,我父亲甚至认为她有男人恐惧症。她并不是讨厌众星捧月的感觉,我父亲甚至觉得她还眷恋着这种感觉。可是看着才貌双全的年轻男子聚集一堂,相互争宠还无妨,但和那些年轻男子有**的接触只会让她感到厌恶。我父亲有幸见识过她紧张的神情,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位舞艺精湛的年轻男子,有一次他在朱琦小姑独处多年后登门拜访,没有打招呼就拉起她的手,想要和她起舞。从此朱琦就再也没见过他。
那样子的朱琦最终花落谁家?那个幸运的男人姓刘震撼,叫刘震撼。他只不过是个其貌不扬的凡夫俗子,而且,在和朱琦结合前,还和别的女人结过婚。为什么特别厚待那个男人?刘震撼那时候刚和前妻离婚,谈不上家徒四壁,也只是薄有资产,在朱琦的追求者中平平无奇。为什么朱琦下嫁给他?只是因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还是因为齐大非偶?难道朱琦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虽然有人半开玩笑地说过这样的话,但我个人认为,如果真有什么把柄的话,就是他是真的爱着她,而不是当做玩物或者装饰品。因此朱琦也爱着刘震撼,虽然刘震撼很快喜新厌旧,变成根本不值得她去爱,即使刘震撼无法了解她的心意,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了解,是那份无法和所爱的男人结合的哀伤才让她变得那么美丽。只有我了解。因为,我……我父亲爱她。
这么说似乎有些夸张,但我第一次看到朱琦的样子,就知道我父亲并无半句虚言,她的美貌已经超越了时空,就像是穿越永恒的船。或者她对某个逝去诗人的怀念应该也是她魔力的一个原因。所以,甚至很难相信她竟然有一对儿女,她腰部的线条一点都没有走样。老实说,许多人之前并不知道她有女儿。收了钱带追求者们去她家的梅姨……那个死要钱的老太婆说,她一直认为那个孩子是亲戚的养女之类的。况且,朱琦这种美的超凡脱俗的女人,除了领养养女之外,怎么可能有孩子呢?我觉得她不是凡人,而是以女人的样子现身的仙女。
好吧……我承认爱上了她。除了她美丽的外貌,我更爱她无法得到满足的不幸灵魂。不是**的爱,而是心灵的爱。她只能接受这样的爱。朱琦根本不需要与凡夫俗子的**结合。我也一样。但尘世间的人类却无法理解这一点。不,就连那些呼前拥后的年轻男子,也不时想像着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占有朱琦。
这是个犯罪行为,比用子弹打穿她的头更卑劣。充满谜团的暴毙绝对不会玷污她。死在密室的她会成为一则永恒绝美的传说。只是,如果没有刘震撼这个污点的话!
那时候她和刘震撼刚结婚,还住在城郊结合部的老宅,需要人帮忙整理园圃、烧锅炉。我改名换姓去应聘——其实不隐姓埋名也不要紧,追求朱琦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谁会记得一个不出挑的人物呢?
我父亲以前也是做这种工作,所以,我从小就在这些地方玩,学父亲的样子,想不到还有学以致用的时候。当然,我很少有机会走进上面的住所。偶尔哪里坏了、哪里脏了的时候,也会要我爬上高处,但我不可能做那种东张西望或是竖起耳朵偷听之类没规矩的事。在老宅,我都睡在老宅的地下室。什么?住的和北漂一样?不不不,虽说是地下室,但还是有阳光可以照进来的窗户。有时候,我也会混在锅炉房,或是堆焦炭、木柴和放壁炉木灰的地方。所以,我对朱琦的事可不陌生。
虽然我没有以本来面目走进老宅里面,但我常在修整园圃,所以,便会情不自禁地看着朱琦在窗户里睡得香甜的样子。到了春天,园圃里开满鲜花时,朱琦来到园圃踏青,还伸出手想要去抓垂枝桃的花。
还有那个叫刘细君的女孩子,稍微大一点后,她就开始一个人跑到园圃里来玩。身穿桃色的衣服、桃色的小鞋,蹬蹬蹬地从草地上跑过来问我。她叫我老糜。
”老糜,你在干什么?”
”那是什么花?”
”那个叫什么名字?”
”这会在什么时候开花?”
她的一头直发乌黑柔亮,歪着脑袋看着我的脸。我无法形容她的表情有多可爱。而且,她真是聪明得很,我说的任何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除了花的名字,还有什么时候要把球根挖起来,下次要在什么时候播种,或是多久施一次肥之类的事,她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丫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对园圃的布置有自己的主张。在她小时候,园圃的景观和现在非常不同。因为,朱琦喜欢把园圃整理得一丝不苟,不同的季节会种上不同的花苗,点缀出像绒毯般的图案。当时,刘细君会悄悄地对我说:”我不太喜欢这种花。”
”啊,是吗?我觉得很漂亮啊。”
听到我的回答,刘细君满脸严肃地说:
”但你不会觉得很孩子气吗?”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笑。但刘细君似乎看透了我,扬起下巴,似乎在说”真没礼貌”。这种小大人的动作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那,刘细君喜欢怎样的园圃?可不可以告诉我?”
”不要。你一定会笑我。”
刘细君一脸的不高兴。
”我不会笑。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整理成您喜欢的样子。”
”不行。我小妈会生气。”
”但这里总有一天会变成刘细君的园圃。那时候,我就可以做出您喜欢的样子。”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说。
”真的吗?”
刘细君抬头看着我,眼睛都发亮了。她似乎准备大声地问我”什么时候会变成我的?”于是我急忙补充道:
”对。但刘夫人听了可能会生气,所以,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我知道了。那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但你要保证,总有一天要弄成我喜欢的样子。”
”我保证一定会。”
”——我不喜欢这种像蜡笔画出来的花圃,剪成动物形状的树木,也不喜欢笔直的道路。我想要那种像自然森林那样,好像可以无限延伸的园圃。你可以做得到吗?”
”很难啊。”
我满脸严肃地点着头。
”但我会努力想想看,怎样才能变成像刘细君说的那种园圃。”
”我也不要喷泉,也不要那种膺品的雕刻,池塘旁也不要用石头围起来。我们家又没有故宫那么大的园圃,堆满这种像玩具一样的东西,太孩子气了,我不喜欢。”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因为刘细君的确算不上是文艺女性,但很可爱,也真的有点孩子气。而刘细君一直在努力学朱琦稳重,偶尔表情和说话的样子既聪明,又很成熟。刘细君看到我在笑,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用严厉的眼睛瞪着我,忿忿地撂下一句:
”你不会懂的啦!”
”不管他们的想法再怎么孩子气,再怎么反复无常,大人就是大人。小孩子不得不听大人的话,这种心情你不会懂的啦!如果你觉得我是个没有烦恼、幸福而又爱撒娇的孩子,就代表你的脑袋就像南瓜灯笼一样空空的!”
我把她惹恼了。还好,第二天,她就和我和好了。刘细君从小就没有踏出家门一步,没有人陪她说话,我是因为可以和她聊聊园圃的事,所以才获准和她说话的吧。那孩子,现在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家里图书室里有许多关于园圃的书,我想等我看懂这些书的时候,再来学习一下。”
”我看不懂,所以,就拜托您了。”
听我这么一说,刘细君神情认真地说:
”根本没这回事。”
”你知道怎么处理园圃的花草和树木,这种事,看再多的书也不会懂的,所以,在这方面当然是你比较拿手。但是,要你思考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园圃,对你来说有点难吧?所以,这个问题我会考虑。然后,你只要把我的想法实现——。”
啊,如果我再这么说下去,就永远没完没了了。我会尽可能说得简洁一点。”
我听着糜分司的唠唠叨叨,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是什么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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